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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瞬間睜眼,背後的痛楚鈍鈍擊來,卻沒有令她有半分動容,她眼睜睜看著一柄短短的袖劍,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在她眼中放大,放大,再放大,大到小巧的劍身上細如牛毛的倒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抓,卻只抓了個空,那袖劍深深刺入顧衍的左肩,只留一個劍柄在外。
陸——於——淵——
顧衍背後的袖劍是陸於淵藏而不宣的殺器,不過成人手掌長,劍身恍若細長的水滴,尖端纖細卻布了剛硬的倒刺,能十分輕巧地刺破防衛。
若要拔出劍來,必帶出血肉,血流不止。
這袖劍一套七隻,她跟著陸於淵涉過幾次險,凡他使出這套袖劍,便是真的動了殺意。
果然,顧衍的唇邊逸出鮮血,面色瞬間變得青白,單膝跪在了雪地上,全身發麻,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辛越慌忙之間跪倒在雪地上,將他的肩背環住,以身支撐不讓他倒在雪地上,抬起頭卻看見一角藍色的袍子飛奔而來,脫口喊道:「陸於淵!你往前走一步試試!」
「你可受傷了?」陸於淵急急停住,話里的關切緊張毫不掩飾。
辛越冷了臉問他,「淬毒沒有?」
陸於淵的滿心慌亂被一句冷語澆得冰透,他怔怔愣在原地,「有。」
眼看陸於淵的臉色變得灰白,辛越無暇顧及,追問他:「解藥呢?」
顧衍的唇邊不斷逸出鮮血,半邊身子靠在她身上,緊緊閉著雙眼蹙緊眉頭,一向無所不能的男人突然變得脆弱、一觸即潰。她突然害怕起來,從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清楚地意識到,她是真的沒放下過他。
她要他活著。
此刻,她是顧衍的城牆,絕不會讓任何人近他一步,傷他一豪。
她伸出一隻手覆住他傷處下方,源源湧出的熱血灼燙了她的手,揚聲急問:「陸於淵!解藥!」
陸於淵回過了神,從懷裡摸出了一方掌心大的瓷盒,心頭紛亂,方知情滋味,就嘗苦和酸。
他將瓷盒捏在手心,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若不給呢?」
辛越霎時抬頭,眼光鋒芒逼人:「陸於淵,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要挾我?」他往前一步,凝著眼問她。
眼中鋒芒斂下,她軟了語氣,伸出手半帶哀求道:「沒有,求你了。」
「別這樣看我!」他別過頭去。
辛越的手舉了許久,上面飄落了片片雪花,比她此刻的心還涼,二人都沉默,天地間只余漸漸追遠的兵戈聲。
她心知不能再耽擱,轉了頭道:「長亭,攔住人。」
長亭提了劍橫擋在陸於淵身前,老倪揮劍扎向遁逃的刺客,轉身趕到,撐起了顧衍的身子,幫辛越卸了大半的力道。
第48章 、雪落半肩,人墜愛河
老倪瞥了一眼陸於淵,這人要比那些宵小難對付多了,壓低了聲音告訴辛越:「夫人,先前那波人退了,許是以為……陸公子是咱們的支援。但侯爺這傷要緊,夫人你且幫屬下將侯爺扶上馬車,車中有藥,我先為侯爺拔劍止血,應能撐到丘雲子來。」
「好。」辛越吃力地撐起顧衍沉重的身體,上車時回頭看了一眼陸於淵。
陸於淵迎著她的目光,有一片雪花飛舞著落入了他的眼裡,冰涼刺眼,生生逼停了他往前的步子。
馬車並未受到什麼損壞,老倪熟門熟路地打開暗格,先給顧衍塞了一顆指頭大的藥丸,接著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聽了辛越說完這袖劍的詭秘之處後,面色凝重,抬頭對辛越道:「夫人,屬下要給侯爺拔劍了,生死一線,需您做件事。」
「你說。」辛越拿袖子幫顧衍擦拭唇邊的血,他緊閉著雙眼,唇邊的血還在流個不停。
「外頭那姓陸的,除了您,沒人擋得住他。」老倪用手抓著劍柄,鄭重對辛越道,「侯爺傷重,這藥能壓一刻鐘毒性,屬下只怕他趁機……」
「我明白。」壓了毒性,止了血,性命就無大礙了,辛越頓了頓,問,「京郊的人過來要多久?」
老倪深深看了一眼辛越,答道:「半個時辰。」
辛越心裡有數了,轉身欲下馬車,不料卻被一隻大手拉住,她回過頭,男人緊閉著雙眼,青白的雙唇一張一合,發出嘶啞的聲音,「別、去。」
辛越鼻尖一酸,含著淚,拉下他的手,翻身下了馬車。
她要去,否則誰來保護他。
車內老倪穩如泰山的身子都在微微發抖,手握著劍柄,像說給顧衍聽,又像在給自己安神,「侯爺啊,夫人為了您,都能跟外頭那人死磕到底了,屬下這手要是重了,您可撐住啊……」
辛越撐著車沿跳下馬車,呼嘯而來的冷風一下把她的兜帽往後吹去,雪花接二連三地拍在了她的臉上。
她不為所動,快速地環顧了四周,先前那波伏擊的黑衣人確實已經退了,長亭持著劍和暗衛團團圍在馬車旁,和陸於淵的人對峙著。
她站在雪地中,一步步往前走,長裙浸雪,微微拖曳在雪地上,帶過一道淡淡的紅痕,她站在離陸於淵十步開外的位置:「為什麼?」
看著辛越冰冷的神情,陸於淵氣得笑了:「探到你遇襲,老子為你而來。」
辛越垂下眼,陸於淵看似不羈張揚,事不過心,實則最是執拗,他不會拿解藥救顧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