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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和長亭一人一邊提著丘雲子的胳膊,丘雲子老態縱橫的面上哼哧哼哧穿著粗氣,糟亂粗糙的白髮上還落著幾片漸漸融化的雪花,他背著藥箱,站好了身子,胡亂抹了一把額發,氣喘吁吁地給顧衍行禮請安。
「去收拾收拾,過來給夫人切脈,你們兩個也是,莫要沾濕這帳子的地毯。」顧衍擺擺手,掃過一眼他三人頭上衣裳上落著的雪花冰碴,蹙了眉頭。
……
聽到前半句,長亭和丘雲子心中又驚又喜,正待執禮謝恩,又聽得了後半句,兩顆「芳心」猝然迸裂。
直到十七拿腰間劍柄捅了捅他二人的手臂,疑惑地催促:「走啊你倆。」
他二人這才拾起碎裂一地的「芳心」渣子,垂頭喪氣地同入了旁邊的小帳篷。
不過半柱□□夫,丘雲子就收拾齊整了背著藥箱走了進來,打量了一眼榻上的二人,瞥見辛越的臉色時,神色一凜,三兩步上前,按住了辛越落在榻旁的手腕,閉目細細感受起來。
辛越渾身綿軟無力,依著丘雲子的話換手,張口,不過稍動彈了兩下,額上便汗漉漉地濡濕了碎發,小腹越發像有根長針刺入。
「如何?」顧衍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不忍,轉頭催問丘雲子。
丘雲子走到一旁的矮几上提筆唰唰寫了半頁,交給身後的長亭:「去我帳子裡,叫我那小藥童將藥拿了去煎,半個時辰後端過來給夫人喝下。」
這才起身到顧衍身前稟道:「夫人舊傷無礙,新添了些小病症湊在一塊,來勢洶洶,加之夫人體弱,才會這般難受,須得好好將養兩日,按時喝了藥便可。」
顧衍鬆了一口氣,面上不顯,卻同十七吩咐道:「休整三日,去安排防衛。」
紅豆侍立一旁,對丘雲子問道:「丘神醫,奴婢方才使人熬了姜棗茶,可能給夫人喝?」
丘雲子點頭:「驅寒暖宮,倒是能緩和夫人此刻腹痛。」
紅豆歡天喜地地出去端茶,長亭急著去找小藥童抓藥熬藥,十七急著調布防衛,丘雲子急著回帳子補眠,一時間帳篷里腳步匆匆。
不過片刻,帳篷里又只余了他二人。
顧衍回過頭,正想開口,就見著辛越額上又起了一層冷汗,連帶著整個上身都微微發抖,立時伸出了手將人摟在懷裡,一聲一聲溫柔地哄著:「阿越,阿越沒事,喝了藥便好了。」
一陣刺痛襲來,辛越又疼又麻,一會如墜冰窟,一會如火炙烤,難受得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嗚嗚哭道:「你也太欺負人了!」
聲音細碎,如受傷嗚咽的小獸。
「我不好,是我不好。」顧衍心軟得一塌糊塗,順著她的話應著,又著重說了一句,「別趕我走,別離開我。」
「好……」
顧衍渾身一僵,頃刻便扳直她的身子:「你……再說一遍。」
「不說……」她使起了性子,將頭埋在他頸間。
「好,不說,不說。」顧衍的手輕顫。
她說好,她不走了。
下一刻,又聽得耳邊悶悶的聲音傳來:「我只是走不了,沒有喜歡你,沒有原諒你。」
顧衍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此刻他還有什麼不滿足,滿口應好。
什麼都好,只要你不走,就是最好的。
……
第二日早上再醒來的時候,看著帳頂的一片暖白,辛越恍惚了一下,覺得這一覺睡得真好,迷迷糊糊的,原本刺痛酸脹的小腹也湧入了陣陣暖流,今日一醒,全身都舒坦了不少。
怕她再受涼,帳子裡四下都放了炭爐,點著上好的銀絲碳,開了一角透風簾,一絲菸灰異味也無,暖融得如春日一般。
梳洗過後,換了一身柔軟的裡衣,她伸了個懶腰,接過紅豆遞來的一杯溫熱的蜜水,辛越口乾得很,低頭慢慢啜飲了,向紅豆問道:「昨日,顧衍是不是來過了?」
「是,夫人,今日天將將亮侯爺便去了主帳,想著一會就該過來了。」紅豆小心翼翼地看著辛越的反應。
「嗯。」還真不是夢,辛越以手扶額,昨夜的話猶在耳畔,她是吃錯了什麼藥啊……
陸於淵真是沒說錯,自己就是人憨頭鐵,專撿回頭草。
顧衍小心撩起帳篷帘子,就見到心上人扶著額頭,不由提起了心:「怎麼?頭還疼?」
辛越聞言抬頭,男人身披玄色大氅,逆著光站著,身後有大片陰影,從氈簾漏進來的雪花在他的身後騰飛起舞。
她收回目光:「對,頭疼。」
見著你頭疼。
顧衍馬上解了系帶,將大氅隨意一拋,上前兩步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有些燙,早膳可用了?」
「沒有。」
見她眉頭緊皺,一幅想避不敢避的樣子,顧衍輕哼一聲,收回手,接過她手裡的茶盞,淡淡吩咐:「把早膳拿過來。」
紅豆脆聲道:「是,侯爺。」
顧衍坐下來,深深看著辛越的眼睛:「可還記得自己說的話?」
「忘了。」她撇過頭。
「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顧衍往前壓了壓,鼻尖觸到她的鼻尖。
辛越眨了眨眼,有些不習慣,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下輕輕扇動,撓得顧衍的心底都痒痒的。
顧及到辛越鼻尖還有些微熱的氣息,他緊了緊拳,到底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