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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辛越欲言又止的樣子,顧衍心下明了,但他並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辛越已經能試著正視過去了,但他……還不能。
這是他可笑的自尊,與三年的懊悔苦痛交雜而成的執拗,未到水落石出,找到始作俑者,徹底消除隱患的那一天,他無意多作解釋。
自打發現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強,辛越接下來的幾天都過得甚是輕鬆,只有一件煩惱,給顧衍做裡衣的時候還是不停地扎手。
還有十天就新年了,連娘親都開始忙得一日只給她傳一回信了,瞅瞅自己,要麼就是逛園子,要麼就是燙鍋子,不禁有些許慚愧。
這日她還認真問了顧衍,二人成親後第一次一起過年,有沒有什麼需要她這個顧夫人出面的。
顧衍正正經經地告訴她,年底,各個鋪子田莊、軍馬鹽鐵各類產業結算有老倪打理,家裡的人情往來短亭替她做了三年了,那些相交的門戶人家辛越估計連十個都說不出來。
府里人口簡單,正經主子就他和辛越,雜事有各個管事,他的日常起居有長亭,她的日常起居有兩個大丫鬟,實實在在,沒有辛越的用武之地。
辛越一聽,也罷,這是真拿自己當富貴閒人養了。
接下來的兩日顧衍都在京郊大營,常常到子時了才回到家中,摟著半夢半醒的她睡了一兩個時辰又打馬趕回去了。
惹得辛越又是憂心,又是從心底里滲出一絲絲甜蜜。
到第三日晚,她特意交代了芋絲燃著屋裡的那盞掐絲琺瑯繪著寒梅的宮燈,不要熄了,撐著腦袋趴在床沿邊翻著書邊等顧衍。
不過看了一會兒,書上的黑字就一個一個地跳了出來,扎著堆兒繞著圓兒在她眼前晃悠。
晃得她頭暈眼花,昏昏欲睡。
就在她不知多少次把腦袋磕在硬邦邦的書脊上後,才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衣物窸窣聲。
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一個詫異的低沉男聲:「怎麼還沒睡?」
頓時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不少,坐起身揉揉眼,拍了拍床沿:「來,坐下,我要和你談一談。」
顧衍挑眉,看著床上姑娘眉眼耷拉,強撐著精神作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倒像是個活色生香的小先生,便乖順地坐在了她身旁。
一隻大手五指張開,幫她順了順披在身後的如瀑青絲。
第33章 、纏人的小相公?
「顧衍……」姑娘軟糯的聲音響起。
「嗯,我聽著。」他忍著想把小先生揉入懷裡的衝動。
她低頭想了一會,準備了一下午的說辭此刻都給丟到九霄雲外了,便磕磕巴巴道:「自來,自來痴情纏人的小媳婦,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顧衍悶笑,「你是說,我是個痴情纏人的小相公?夫人預備給我什麼不好的下場?」
「不是,不是,」辛越連連擺手,「我是體察你辛苦,你每日這般來來回回奔波,回來躺不到一兩個時辰,再好的身子也得累垮了。」
「再說,如此,你不覺得……太黏人了嗎?」辛越撅著嘴,義正言辭,她覺得自己甚是在理,看眼前的男人還有什麼可辯駁的。
「唔……」顧衍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聽罷將她的書冊往小几上一放,摟著她躺了下來。
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異常乖巧聽話,「都聽你的。」
這麼聽話?還以為要費些唇舌的辛越的心裡瞬時拉滿了成就感,心滿意足地睡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時起來看到空蕩蕩的床邊,想到自己的壯舉,辛越神清氣爽,難得不賴床,笑眯眯地伸了個懶腰,發出舒暢的低呼。
芋絲紅豆掀了帘子進來,捧了衣衫銅盆,見了主子這般開心的模樣,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問道:「夫人今日怎的這麼開心?」
「那是!」辛越得意地眨眨眼,不欲多說,這等一句話說服顧侯爺的成就感無法為外人道也。
說罷搖頭晃腦地往屏風外走去,驀地腳步一頓,看到紫檀八角膳桌前,一個穿了石青色對襟窄袖長衫的男人正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封信看著,難得不穿深色衣裳,倒顯得俊美無儔,脈脈溫情。
見了她出來便將信件往袖擺里一收,微微勾起了唇角,一雙茶棕色眸子裡噙滿笑意。
「你怎麼還在家裡?!」辛越大奇,湊到他身邊去,熟悉的伽南香淡淡飄入鼻腔。
顧衍給她遞了一杯蜜水:「嗯,夫人說不要奔波,謹遵夫人法旨。」
「啊?」辛越反應了一會,順手接過抿了一口說,「那你乾脆就不去了?」
「嗯。」顧侯爺應得理所當然。
辛越默默坐正,捧了杯子抿著,您老任性,行事作風確實不是她能想到的,不過,目的達成了,不用來回奔波便好了,殊途同歸嘛。
……
京都,南城一不起眼的宅子中。
冬雪皚皚,壓低了一樹白梅,一道湖藍色高挑身影走到梅樹底下,抬手指尖輕彈,梅枝上的雪條紛紛散落,帶下陣陣暗香。
藍色身影一手背在身後,指尖捏著一份薄薄的書信,手指捏住紙張的那一處,紙面下陷,仿若一個紙漩渦,顯是被捏得緊了,捏得久了。
青靄在旁垂首侍立,見主子久久不語,嘗試著開了口:「公子……辛姑娘近日來的動向,都在這裡了,只是顧衍看得緊,出府的行程我們的人才探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