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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日叫他們停船靠岸,咱們的人放出來到鎮上透透風。」辛越道。
「是。」
辛越確認一番:「買什麼東西安排下去了嗎?」
長亭幾乎倒背如流:「薑絲梅子,山楂糕,冬蜜,其餘隨意挑揀三四樣。」
辛越滿意了:「非常好,下去吧。」
「夫人,」長亭遲疑道,「明日的行程?」
「明日啊,」辛越又打了個哈欠,輕飄飄回,「明日早上好好休整。」
長亭想的是,這兩日夫人好似在同對方搶奪時間一般,一時棄船,一時轉山道,將整隊人馬換了一層皮,作出鏢隊模樣,還派出八隊商船客船到河道混淆視線,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
但居然不一鼓作氣,趕到曲橫江渡口,他有些不能明白這位主子的心思。
辛越擱下炭筆,發現長亭竟在出神,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對方想不到我們走這條道的,就算有人在山道打探,以我們如今的樣子也能遮掩過去,畢竟,定國侯藏在一隊鏢隊裡由人護送,誰能想到呢。」
長亭應是,反手關門時,聽到侯爺問夫人,「東六營那些兵,頭頂戴的斗笠上,畫的什麼異獸?」
「啊,什麼獸?」
侯爺再問了一遍,「嗯?什麼獸?」
長亭捂著臉跑了,腦子裡浮起來的是夫人提著硃筆,在一頂頂斗笠上豪氣沖天地畫個紅圈,在紅圈中寫下一個筆畫複雜大字的模樣,那哪是什麼異獸,是鬼畫符一般的「鏢」字……
辛越到屏風後稍梳洗了一番,收拾乾淨出來時,見顧衍坐在床沿,握著一支火鉗撥弄炭盆,絲絲熱氣驅散雨夜的潮濕清寒。
她輕手輕腳依偎過去,顧衍伸手把她拉到兩腿之間坐好,握著她的手一道烤火。
雙手手心朝著炭盆,手背貼著顧衍的掌心,身後的人還有些微發熱,辛越渾身也跟著暖起來。
她迴轉過頭,額頭碰上他的下唇,自然地往他唇上一靠額,顧衍也往前微傾,落下一個紮實的額吻。
辛越突然問:「你怎麼都不問我,這兩天如何安排,為何不照著你原定計劃南行?」
顧衍別過臉清咳一聲:「不必,你一定做得很好。」
一定、做得很好,這樣大言不慚的話,她自己都不敢說,辛越有些心虛,「若是我搞砸了呢?」
「如何叫搞砸?」顧衍反問她。
「……」辛越盯著炭上覆的一層白灰,認真地想了想,「譬如把我們的行蹤暴露了,害我們不能準時抵達江寧,或者更嚴重點,半途遇襲害你受傷之類。」
她一說完,顧衍便劇烈咳嗽了幾下,辛越忙扭身,撫他的胸口,給他順氣,卻聽得那急促的咳嗽聲中似乎逸出笑意。
果然,抬頭一看,顧衍嘴角翹起,正看著她說:「阿越可知,我的計劃正是你所謂的搞砸的做法。」
「呃?」辛越懵了。
顧衍把她的臉掰回去,抄起她的膝彎,讓她的小腿抬起,彎膝坐在床沿,握著她冷冰冰的腳,皺了下眉,先警告地說了句,「不許再光腳。」
頓了一頓,才說起正事:「原計劃是一路南行,前後鋪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敢在大齊境內同本侯作對,簡直是找死。」
「……」辛越木然,這確實是顧衍的路數。
但若是讓她指揮一群暗衛、悍兵對敵,她可能只能說出一句,兄弟們上!然後放任一眾身手高強的暗衛各自禦敵,甚個陣法排兵她都使不出來。
原先八人結一陣,可抵百軍,可若讓她來用,八人……就只是八人單打獨鬥。
她只能把自己代入對方,提前設想他會如何做,再將步子走在他想不到的地方。
「然,」顧衍聲音放柔,下巴磨了磨她的發頂,「此法還是稍顯暴力,不若阿越的法子平和,又能顯出你神機妙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
「你說得不錯,」辛越都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不過不必再說了。」
「且,陸於淵已經抵了江寧,這一路上處心積慮探我們行蹤,意欲拖慢我們行程,卻不知同他交手的人是你,他,最終要敗在你的手上。」
顧衍的嘴唇貼在她的耳廓,本就嘶啞的聲音透出纏綿,笑了下,「而我,阿越,你護著我,將他打得一敗塗地的樣子,我很喜歡。」
男人麼,麵皮甚麼的,都要看得開些,看得淡些。
辛越聽出來了,這才是他的心裡話,腦子一熱,差點就要掏出大刀,不可置信道:「虧我這幾日將你護得寶貝疙瘩一般,不忍教你操心半點,你竟打著這種歪主意!你可是頂天立地的顧侯爺!」
頂天立地的顧侯爺下巴在她肩窩裡蹭了蹭,帶著鼻音,尾聲拉得老長:「頭疼——」
就算是心裡壞得冒泡,辛越還是對著他的虛弱模樣生不起一點氣,旋身卷進被窩:「罷了,我的人,罩你一路也沒什麼。」
第122章 、溜之大吉
這幾日一面擔憂顧衍,一面以青山綠水為棋盤,同一隻看不見的手博弈,許是真累了,所以辛越這夜睡得極好,第二日起來摸到床邊一片冰涼。
她自顧起來洗漱,卻發現銅盆里的水還是溫熱的。
推開屋內小木窗,窗外淡霧散盡,山巒滴翠,韶光明媚。
她伸了個懶腰,開門時,長亭正一手捧托盤,準備敲門,她回身兩步坐在四方桌前:「顧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