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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同顧衍坐在馬上時問他:「他怎麼不上府里來?」
顧衍木然,道:「因為他三年前提著一把劍闖定國侯府,不到半刻鐘連人帶斷劍被丟到了牆外。」
堂堂定國侯當了半日馬夫,由著夫人纖纖玉指打了東便往東,指了南便轉南。
七彎八繞的,穿過繁榮的街市,拐入幽坊小巷中,再從窄小巷子豁然而出,便到了一處寬靜清幽的山間小路。
辛越喊他慢點走,顧衍聽話勒了韁繩,馬兒的步子漸慢下來,一下一下,撻噠撻噠,悠哉游哉地往半山腰的茶亭走去。
「怎會找到這個地方?」顧衍四下打量,周邊一片碧青之色,冬青勁柏疏疏立於道旁,姿態勁直,昂首矗立,往最高的樹頂處看去,還有星星點點未化的積雪。
疏朗開闊,寬暢清曠。
「小時候常常同嘉年和辛揚他們過來,這地方,冬日有蒼松負雪,夏日裡流水叮咚,這亭子後頭,桃花樹下,還有我們埋下的十八壇酒。」
她指了前方的無名亭,示意顧衍往那靠去。
顧衍下了馬,將馬兒栓在一旁的冬青上,負手環視,這亭子樸拙,連塊匾也無,清清簡簡落在半山腰,同這滿山松柏一呼一應,頗有點返璞歸真的超脫意味,隨口贊了一聲。
辛越得意地笑笑:「我們三人自小一處混大,如這般的秘地,還有好幾個呢!」
「來,站著幹什麼?」她貼著亭子往後頭的桃花樹走,轉過身卻不見人,顧衍落在了她身後四五步處,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
聽得她的聲音,回過神,兩步上前,牽了她的手便往桃花樹走去。
不料二人剛繞過半邊亭子,抬頭就見桃花樹後頭,一藍一白兩個高挑身影從羊腸小徑中走來。
顧衍身子一僵,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像是凶獸暴走前積蓄全身勁力,只為打出致命一擊。
突然,身旁的人兒就鬆開了他的手,高高地跳起來,還邊揚起手,高呼了一聲:「辛揚!」
兩道身影從桃花樹後邁出,那抹藍色顯露出來,顧衍的身子才寸寸放鬆。
辛越什麼也沒發覺,歡歡喜喜地摟了他的胳膊往前一指:「瞧,說誰誰就到。」
顧衍由她拉著胳膊,往桃花樹下而去,放在腰間軟劍處的手自然垂下。
風過了無痕。
桃花樹後,兩道身影並身向前,藍衣男子率先拱手朝顧衍做了個揖,「見過侯爺,夫人。」
辛揚這才也懶洋洋朝顧衍點了點頭:「侯爺。」
顧衍早就見慣了他的冷臉,自他瞧上了辛越,辛揚這護短的就沒少給他下絆子,三年前,他沒將辛越好好地從雲城帶回來,他更是提著一把劍一路殺進了侯府。
就這個狗脾氣,若是沒有他兜著,早讓人從侍衛統領這個位置上踹下來了。
顧衍今日給此間疏朗之景三分面子,不與他計較,直直略過他,朝著藍衣男子微點了頭算是致意。
「這位是?」辛越看著藍衣男子,這人面容秀美如好女,點點星眸,長眉入鬢,一身氣質溫潤超塵,看著就如秋日清爽的藍天一般舒適。
同辛揚站在一起,活生生將他襯成了個紈絝。
「他啊,」紈絝偏頭瞅了眼,攤了攤手,「就是個打算盤的。」
「哈?」
藍衣男子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在下溫靈均。」
這一笑如春風化雨,辛越走南闖北這些年,也頗長了幾分見識,於識人一途上亦有幾分心得,此時心裡竟對此人生不出半點警惕,溫靈均的溫潤仿佛是直達人心底的,太過順暢,太過簡單,她的紈絝兄長怕是被此人吃得透透。
不過聽他未稱下官,就知道是在野之人,辛越含笑道:「溫公子瞧著不食人間煙火,怪不得辛揚會帶你來這神仙似的地方。」
辛越只是客氣客氣,隨口一說,卻沒想到溫靈均竟然耳朵尖都泛了紅:「夫人謬讚。」
辛揚不耐煩地擺手,不樂見這番俗套的對談。方才一出來就瞧見辛越氣色不佳,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怎的混成這般模樣?」
辛越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拳頭直痒痒,「好歹我曉得三年沒見你,在房裡對著鏡子很是練習了一番怎麼笑得溫和又可親,盼著你我再見時能生出些的感動來,如今看來倒是我對你太和善了些。」
「溫馨?咱們家竟有這等稀罕物?」
溫靈均微不可覺地看了辛越幾眼,心裡泛起幾絲莫名的奇異,面上卻絲毫不露,只勸著辛揚:「辛揚,顧夫人身上有傷。」
辛揚反而吊著眼斜睨顧衍,「小爺知道,我們辛家好好的姑娘給他了,丟了三年不說,回來還我一個病秧子。」
若只有他們三人,辛越倒也不介意看辛揚被顧衍收拾一頓,他這人,橫豎是個刺兒頭,不削一削真能頂上天。
不過此時多了個外人,辛越就有些不大好意思讓家醜現人前了,只好勉強勉強,披掛上陣,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病虎還有三分餘威。
第67章 、買斷一個過往
辛越思量著先尋了個允當的由頭,捋捋耳邊的髮絲,笑盈盈道:「這桃花樹下還有我們小時候埋下的十八壇酒,今日就起一罈子出來如何?」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魚兒很快上鉤,遑論是只饞酒的紈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