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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忙腳亂,緊緊環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隨即人一騰空,失重感襲來。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夾雜叮噹鏗鏘的對打聲。
偷偷睜眼時,她從頂頭三個巨洞之中,看到深藍天蓋上高懸的圓月,清冷自持,俯視人間。
感覺到兩個停頓,很快地,腳又踩上了實地。
辛越從一片黑暗中抬頭,三樓半層樓都布滿了粉色的煙霧,暗器刀劍亂飛。
……真是一場,大亂鬥。
上頭粉霧飄飛,下邊火舌燎紗。
紅紗自下飛快捲起,火光成一條波浪,一路艷燒而上,似一隻猛獸張開巨口,吐出懾人熱意。
正在此時,聽得咚咚兩聲,陸於淵拍了拍袍角,穩穩站在大堂中央。
一旁的青靄二話不說掄起大堂中央的一扇木圍欄,忽地蓄力跳起,輕巧地在半空中向側邊雕八仙紅柱一蹬,借力一個縱躍。
木圍欄咔咔咔在簾上划過,燒著的輕紗落到地面。
兩下堆在一起,宛若一堆篝火,極致地燃燒後再無後繼。
隨即又聽得砰砰幾聲,幾道紅色剪影之後,地上的幾盞燃著的宮燈也被猛力拍滅。
青靄丟了手裡圍欄,平靜地走回陸於淵身旁,溫潤謙和的模樣,同方才狂掄猛砸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真是簡單又粗暴。
過了一會,紅紗燃盡,黑煙騰起,辛越喉間一嗆,猛地咳嗽兩下,一隻手撫在她後心,再抬起頭時,辛越卻被顧衍手中軟劍銀光晃了一晃。
好似有哪裡不對勁。
陸於淵眼裡盯著她,話卻是對顧衍說的:「顧侯爺昨夜送來的禮,本相不中意,今日送的禮,本相倒是很驚喜。」
「什麼禮?」辛越聞言下意識地開口,腦子裡一堆小人對打來對打去,血沫橫飛慘叫連天。
顧衍冷然道:「中不中意不重要,基於你先前的所作所為,不論你用或不用,辛越都不欠你什麼了。」
辛越懵了一下,昨夜裡,顧衍也說過同樣一句話,彼時……彼時她被堵住了嘴沒能問出口,後來……後來全然忘在了腦後。
她不知道顧衍給了陸於淵什麼,但能讓他開口說,她不欠陸於淵什麼了,便說明這東西至少值一條命,那他呢?他又是從哪兒弄來這樣的東西的?他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在替她還?
陸於淵冷哼一聲:「如此甚好,辛越,你不欠我什麼,便丟了你那些愧疚,把我當一個正常人。」
辛越頭疼地想,那作為一個有夫之婦,客氣點也只能把你當一個友邦臣子,如今這個友字都搖搖欲墜,眼看著便要掛不住。
果然顧衍眉目乍戾:「如此她一眼都不會多瞧你。」
從這點上來講,她和顧衍這十數年的默契真不是白培養的。
但下一刻,辛越推翻了這個想法,她心裡的最優路數是踹開大門,回家睡覺,趕得及還能讓家裡廚子上一碗宵夜小餛飩。
但顧衍卻飛身上前,一道黑影閃過,快得辛越都沒看清,銀光如游龍,已經直取陸於淵。
陸於淵橫手一拍,摺扇扇柄忽地探出一道澄澈亮光,彎弧如月鉤,中間同樣一道游藍,竟是一柄彎刀!
他左手持刀,透明彎刀與銀光軟劍在空中相碰,發出「叮——」的一聲。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陸於淵其實本就是個左撇子,平時左右手皆用得上,但生死關頭,他絕對是持左手的。
但是……為什麼,顧衍亦是左手持劍?
莫非是,另一種方式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二人面頰離得極近,下一瞬各自旋身,至剛至陽的軟劍、詭譎狠辣的彎刀鏗鏗碰擊,瞬息間便過了數招。
十七也不知何時幽然出現,持劍刺向斜旁站著的青靄。
辛越支著側額,一片眼花繚亂,連這四個人的衣角都看不甚清晰。
無聊之下,只好打量腳下的一畝三分地,腳下剛挪半步,卻想到還是不要給他們添亂,刀劍無眼,萬一自個撞上去了豈非冤死,但若她好好待在這裡,誰的刀劍要誤傷了她,那她可得同對方好好掰扯掰扯了,故而步子又移回來。
剛抬起頭,耳邊就炸起一道驚雷,顧衍的一聲暴吼響徹天水樓。
「李千尋!!」
李千尋?誰?
她猶自茫然,忽地後腦、脊背冷汗凜凜,一道又一道細小電流在四肢亂跳,激起一層又一層汗毛。
畢竟是從小摔打大的,雖然身手不再,但危險來臨時她的身子還是能感覺到殺機,猛一抬頭,只見樓上濃濃的粉色煙霧中一道利光打著旋飛出,寒芒在她眼前不斷放大,放大。
上一刻,她想的是刀劍無眼。
下一刻,她想的是刀劍既然無眼,為何他娘的直直地瞄準了她的腦袋來啊!!
電光火石間。
一道勁勁裂空聲爆響,一片銀色葉子從高處激射而來,在她耳畔三寸處將那支短箭擊飛。
角度拿捏得正正好,銀葉嵌在她身後的紅柱,雕八仙的柱子頃刻裂開一道尺長的縫隙。
來不及給這銀葉的主人叫一聲好,辛越就先被這過於清厲的錚鳴聲震暈了頭。
嗡——
嗡————
嗡——————
一剎那間。
清亮、刺耳的嗡鳴聲從耳廓而入,順著耳道,打入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