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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一道慢悠悠的藍色影子搖頭笑了笑,足尖輕點,穩穩噹噹地提住辛越的後領,「告訴過你,不要亂跑,聽到哪去了?」
辛越並未搭理他,一口氣吸在喉嚨口又吐出,站穩了再往下看的時候,那伙人馬掉了個頭,朝他們疾馳而來。
老天沉睡了這些時日,總算開眼了,辛越頓覺氣勢高漲,笑容蕩漾開來,喜意掩都掩不住。
卻聽得頭頂的聲音笑意盈盈:「放心吧,不是來救你的。」
「……」笑意僵在嘴角。
一行人飛快地打馬而來,領頭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馬,直直地就朝陸於淵行了個禮:「公子!」
「……」嘴角慢慢抿平。
這一聲公子直喊得辛越上了馬車都緩不回神,老頭果然開了眼,不過是開到敵方去了,己方損了精神耗了體力,賠了夫人又折兵。
懨懨蜷在馬車裡,感傷了一會又爬起來,頹然地問:「孩子不會有事吧?你再給我把一把脈。」
陸於淵低頭看著那截細白的手腕,勾起唇角將手指搭上去,半晌慢悠悠地「嗯……」了一聲。
尾音吊得老長,急得辛越慌里慌神,道:「沒,沒事吧?」
「嗯……沒。」
辛越白了他一眼,抽回手,又聽他慢悠悠補了一句,「沒了。」
辛越如遭雷擊,愕然回首,「什麼?!」
陸於淵拍了拍她的肩:「本想用這個理由將你按幾日,沒想到你卻這般執拗。」
「……」辛越懵然往回躺下,臉上陣青陣白,「我再信你一句話,我就不姓辛。」
身後輕笑聲響起,「無妨,我的姓冠給你。」
「難聽。」
陸於淵道:「安分一點,這一句話我要同你說多少次,就算我讓你走一個時辰,逮你回來都不用一刻鐘。我從前怎沒發現,你這般將生死置之度外?」
辛越沉默良久,道:「我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將生死置於顧衍之後。」
身後再無人聲傳來,辛越翻了個身,沉沉入了夢。
夢裡群山草木都衰盡了,一道玄色身影星夜奔馳,從她身旁如疾風颳過,卻不曾有絲毫停留。
第85章 、快哭一哭
與前兩日一刻不停的折騰相比,辛越今日難得老實,除了撩車簾看路,就是擺弄小几上的棋盤。
老實得陸於淵都有些納罕。
他捏著扇柄,時不時便看她一眼,辛越散著一頭青絲,頭髮細滑柔軟,鋪在身後,將纖細的上身籠了一層黑絲一般,半道日光透過車簾,灑在她滑如凝脂的側顏,若霧繞白玉,晃晃生光。
她生得同國色天香有些差距,與傾國傾城也搭不上邊,只是一張臉兒圓圓,像夏日裡一顆鮮靈的果子,眸子波光瀲灩,狡黠靈透,上方山迴光返照那一眼,教他沉溺至今。
陸於淵看著,突然抬起扇柄,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
「做什麼!」辛越回過頭,語氣相當不遜。
「下去走走。」
辛越當即丟下棋子,陸於淵還算有良心,每隔幾個時辰就放她下去走一會,否則血液不通,她的腿時常發麻。
然而撩開帘子,看到一男一女兩張臉,辛越的額頭就抽了抽,在那侍女的陪伴下慢悠悠散步。
散了一刻鐘,侍女提醒該回去了。
辛越轉過身,回程的路走得慢吞吞,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你家主子給你多少月錢?」
那侍女朝她看過來,眼中似有疑惑。
她眨眨眼明示:「我可以給你更多。觀你身形,是北地人吧?何苦背井離鄉呢?我的夫君是定國侯啊,你把我帶回去的話說不定能讓你,呃,想要什麼都可以。」
侍女目視前方,一張臉極為凝重,仿若這句話個個字凝成一把長刀,橫在她的脖子上。
怕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
辛越忙懸崖勒馬,換了個方向同她分析道:「你家公子必不可能將我藏多久的,只要在大齊,總有一日會被找到,不過是早或晚的問題。一看你就是個忠心的,我十分欣賞你的品性,不忍你這一顆拳拳忠心最後付之東流,我更要給你指條明路。你看,你若早把我放回去,一來救了你們公子,二來得個忠心的好名聲,三來得定國侯一句承諾,這是多麼一本萬利的買賣,你若是為了你們公子好,真該考慮考慮的……你能不能回句話呀?」
「考慮什麼都可以嗎?」
「是啊……」辛越答得飛快,沒看到前頭五六步開外靠在樹上的人。
「什麼都可以嗎?」他又重複了一遍。
辛越的笑慢慢凝固在臉上,翻臉怒道:「閉嘴吧你。」
上了馬車,陸於淵笑眯眯看她:「策反我的人,想法不錯,對象找錯了,你該挑個軟柿子,怎的找上了硬茬子。」
辛越往軟墊上一坐,「出師未捷。」
陸於淵補刀一句:「非也,你已一路潰敗。」
「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誰知道呢。」
陸於淵點頭,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不到真正蓋棺定論的時候,誰知道呢。」
辛越頓了一下,隨即低下頭作羞澀狀:「先別蓋棺,我……那個,葵水。」
陸於淵摸出摺扇,在掌心拍了一下,挑起一邊眉毛:「哦?昨日有孕,今日葵水。」
「真的啊。」
如果此時有一面銅鏡,她敢保證,她的面上絕對是一派正經,真誠得不能再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