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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這回想吃酸辣湯的,」顧衍眼波悠悠蕩過來,辛越立刻改口,「酸湯的,酸湯的。」
話頭在辛越無知無覺的時候就從出去變成了吃餛飩,顧衍將她按在桌前:「你這吃一樣東西,就要吃到怕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回來時便發現她愛吃芝麻類的小點,芝麻酥,芝麻核桃糕,芝麻醬,芝麻丸子,芝麻湯圓吃了個遍,到現在榻上的蓮花六角食盒都放著兩味芝麻點心。
前幾日夜裡吃了碗餛飩,這幾日膳桌上就沒少過餛飩。
辛越茫然:「不吃喜歡吃的,難道吃不喜歡吃的麼?」
顧衍被她說得無法反駁。
辛越吞下一口餛飩,又說:「一日就吃三頓飯,閒了用點點心,當然要挑喜歡的吃了。」
顧衍把一肚子話咽下去,轉頭就吩咐了廚房變著花給辛越做餛飩。
到得第三日,辛越是真待不下去了,一大早就趴在顧衍的背上,認真同他掰扯:「真關半個月,就春天了,我不想冬天就在屋子裡過完……」
「我陪著你。」顧衍站起身了,辛越還是掛在他背上不肯下來。
辛越立刻道:「我也可以陪著你,像之前那樣你走哪將我帶哪也好哇……」
顧衍背上掛著她,衣裳有些滑,眼看就要掉下來,顧衍一隻手托著她的屁股往上顛了顛。
走到貴妃榻旁拿起護腕戴在手上,還真認真考慮了一番:「我今日要去趟京郊大營。」
「我也去!」辛越一下就從他背上跳了下來,卻又立刻被掐著腰放到了榻上坐下。
「鞋襪都沒穿,想來是還沒關夠。」顧衍眼神涼涼,手裡卻往矮几上去拿她的鞋襪。
辛越訥訥:「有地毯……」
顧衍也不說話,蹲在她身前只平平看她,看得她自己就把話收了。
顧衍蹲下身時,她就勾著腳尖,磨他的小腿肚,不無感慨地說:「娘親算過一筆帳,家裡給我請先生的花費遠不如請嬤嬤的多,若是讓她們看到此番模樣,嘴邊掛的金字招牌怕都得嚼碎咽了。」
顧衍一把抓住她的腳,擱在他膝蓋上,把襪子套進去,順她的話,也想起前事。
成親前三月她被關在府里繡嫁衣、學規矩,幾乎是填鴨式的惡補。見她一面十分不容易,實在想得抓心撓肝了,趁夜裡翻進了尚書府的牆,隱在樹枝上看著小丫頭給她捏腳,嗷嗷地控訴嬤嬤今日又罰她站了一刻鐘,捏到了痛處,就齜著牙罵他,直言若是嫁進定國侯府日日都要受這罪,她便不嫁了。
一番話聽得顧衍心驚,往日裡四平八穩的身形一晃,差點栽下樹去。
回府深思了好半日,在顧及岳母大人愛女之心和讓辛越脫離苦海之間,找到了一條折中的路子——多選了十來個嬤嬤,專司繡功的、專司人情往來的、專司管家理事的,拐了七八個彎,借恪親王妃的手送進了辛府,對她進行放養式管教。
辛越有興趣了聽幾句,沒興趣了,嬤嬤就逮著她身邊的大丫鬟芋絲教,最後這三個月,瘦了一大圈,學了一籮筐規矩的是芋絲。
至於嫁衣……顧衍想起都不忍直視,辛越每日裡繡半個時辰,一朵花都要繡三日,他只好命人每日裡在她的嫁衣上這添一點,那添一點,她竟一點都沒發覺,不到一個月便樂顛顛地捧著嫁衣去向岳母大人交差。
最後他召來老倪,大刀闊斧地改了府里的規矩,管事理家一類全交給了他,將「夫人就是規矩」六個字自上貫徹到下。
這時想起就不由打趣她:「三個月臨陣磨槍,嫁進來一朝便丟了個精光。」
「……」說起來她也好笑,成親時娘親同顧衍明暗交鋒,從那十個嬤嬤身上意識到辛越若是嫁到定國侯府,簡直是縱虎歸了山,放魚入了水。但做娘親的,怕女婿只是一時寵溺不能長久,便再買了四個嬤嬤陪嫁進王府,囑咐了務必要好好看著她。
這四個可是特意挑出來的四個好手,個頂個的嚴格,繃著臉的嚇人程度簡直能止小兒夜啼,但是進府第一日便開始碰釘子了。
姑娘成親第一日懶床,嬤嬤要去叫,一臉兇相的長亭橫在門前道侯爺不喜外人叨擾;
姑娘吃飯時不侍候夫君布菜,嬤嬤要提點,侯爺直接讓人將嬤嬤帶了出去,道有下人杵著讓他沒胃口;
姑娘第一次直呼侯爺名字,將一屋子嬤嬤下人嚇得跪了一地,嬤嬤抖著唇剛開了個口要勸,侯爺就樂顛顛地攜了姑娘出門。
最後這四個嬤嬤被打包送進了宮,聽說如今混得極好,宮裡大選進了許多新人,她們四人一掃頹廢,在熟悉的領域發光發熱。
辛越說起這四個嬤嬤,笑著補了句:「原盤算著在侯府里大展身手,沒成想明珠蒙塵。」
顧衍:「讓你按著條條框框過日子,才是明珠蒙塵,規矩是給旁人的,不是用來拘著你的。」
辛越眉眼彎彎,兩人說笑著到了京郊大營外。
隔著老遠,辛越聽到天邊傳來悶雷一樣的整齊喊聲,探頭往外看,遠處的校場一片黃沙漫天,高喝聲滌盪天地,震得這邊的地面塵土都隱隱作顫。
回頭問了一句:「這是在練兵?」
顧衍手裡還在翻著一本薄薄的名冊,聞言抬頭:「想去看?」
辛越連連點頭:「想的,想到那哨塔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