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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底氣十足,鋒芒畢露,把奸商的做法同當官的做法融會貫通,這叫顧衍。

    辛越猛一拉起他的手,吧唧親在他手背上,「真是本夫人的好軍師!」

    「江寧重商,短亭算過,只需兩月,小家族商戶可把整個布帛市場瓜分乾淨。」

    辛越接道:「在這之前,你需做兩件事。一,讓崔家爬不起來,二,讓小家族商戶自己站出來,站到崔家對面,同崔家搶肉,這樣就不是朝廷逼他們,他們才會死死攥緊生機。」

    曾從一本海外雜文異錄看到的,鯨落萬物生,便是這個道理。

    「但……」她還有個疑慮,「崔家沒那麼好取代,若是後繼的商戶不能產出好布,不能穩定產出大量好布,反而於整個兩江乃至全國的布帛市場都是沉痛打擊,劣布驅逐良布,不但影響大齊內需,更毀了外銷,這比摧垮一個大世家的後果更嚴重。」

    顧衍有些驚訝,他知道她會想到這一點,可沒想到她能這麼快想到。

    辛越頂著他激賞的目光,起身坐到他身邊,頭挨著他的手臂,不好意思地承認,雜書看多了。

    顧衍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沉穩:「不必擔憂,已有後招。」  

    顧衍說的「後招」是什麼,辛越沒有弄明白,她想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無論是要拔除還是削弱世家,終究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比這些政事更讓她在意的是,顧衍。

    他這幾日著實有些奇怪,似是一刻都不願離她,她雖覺甜蜜,可這甜蜜若是反常起來,便有些令人難以消受。

    她原想著去尋一個在情路上較有建樹、經驗老道、見多識廣的人來討教一二,無奈嘉年還在路上,江寧她人生地不熟,思來想去一圈,只想到辛揚一個。

    聽聞辛揚近日拿著公款出入江寧各大酒樓、花樓、戲園子,自己給自己貼了個「情海小白龍」的詭稱。

    卻沒想到這小白龍潛得挺深,一連三日都找不著人。

    辛揚像躲著她似的,她只好喊十七出手將人提溜來了,不成想,辛揚一聽這事,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辛越氣急讓他滾蛋。

    甚個情海小白龍,怕是連姑娘的手都沒拉過。

    這事情不上不下地吊在她心頭,直到她小日子結束,再踏出別苑時,江寧的天已變了一個色。

    顧衍昨日半夜便出了門,據說去了三水十八彎,巡軍,哪一水不得而知。  

    他起身時破天荒地把她喚醒了,要知道他從前每日裡天蒙蒙亮起來打拳時從不叫她,所以她也不大清醒,迷糊著只讓他早點回來。

    最後好似聽他說了句:「乖乖等我。」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但她這兩日坐不住,日日趁他見人時溜出門去,今日同樣打算出門聽個小曲兒,買幾冊書,再去流金閣消遣消遣,順帶等他。

    這樣,應該還符合一個「乖」的範疇罷。

    辛越帶著兩個丫鬟,一個護衛,喬裝打扮,作出貴家小公子的模樣在街上瞎淘,這兩日除開崔記還是緊閉店門,其餘布帛店的生意空前的好,想來他們已經初步嘗到了沒有崔記大山壓在頭頂的甜頭。

    但街頭巷尾熱議之事還是本地龍頭,幾乎是走兩步便能聽見人小聲嘀咕討論,東一句,西一句,講的都是崔家之事。

    這幾日,辛越同顧衍講起崔家,都是人在家中坐,局勢話中演,突然也想聽一聽坊間是如何態度。

    須臾,她步伐站定,將摺扇一收,往掌心一拍,側頭看一旁的帆幌——薈英茶坊。

    就它了。

    四人前後走入,茶坊中張掛名家字畫,竹簾白紗,茶香裊裊,一樓還有琵琶奏響。  

    青衣小二捏著兩塊木牌上前來問好,十七拋給他一錠銀子:「雅間。」

    「各位這邊請。」青衣小二有禮又熱絡,將她三人引到二樓靠窗的一處雅間後,門口掛上木牌。很快上了四盞茶,並十來個盤碟,有煮花生、小栗子、檀香餅、霜蜂兒、櫻桃煎,及各類果子。

    辛越刷地抖開摺扇,撲撲扇了兩下,左右打量一番,這茶坊的雅間並非如酒樓那般,是以房間四壁分隔。

    這兒的雅間前後僅隔著兩扇屏風,外頭罩一道竹簾,往來人影依稀可見,算不上清淨,但很適合聽些小道八卦。

    有這樣一層屏風一層竹簾擋著,便是要說些得罪人的話,也不必擔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怕惹上事,大不了說完了等上一會,從側邊悄悄溜了就是。

    「公子,喝茶。」紅豆朝她眨眨眼。

    辛越咧嘴一笑,剛呷一口,就聽後頭一道紮實渾厚的聲音說,「高門大戶多的是這樣的腌臢事情,只是誰會想到,手足兄弟之間都能拼刀相殘。」

    另一道稍文弱氣虛的聲音道:「唉,利字當頭,懸把刀。」

    「崔家如今該焦頭爛額了,人剛從衙門被放出來,現在外頭流言紛紛,全是說崔家布匹有異的,店鋪全被封了不說,日日都有人找上崔家大門去要賠償,這廂還被揭了老底,傳出這樣有悖人倫、天理難容的命案來,我看崔家命數也該盡了。」

    辛越聽著,這講的是崔記匹帛店被一夜關停的事,那夜一場大戲,最終招來官府封店的並非布帛有異一事,而是幾樁積年舊案。

    她這兩日聽了一嘴,其實是崔明廣大兒子、次子之間早些年為利爭執,又都年少輕狂,次子崔垣一時沒顧忌兄長先天不足有心疾這回事,二人言語爭執上升至動了手腳,結果長子當夜便心疾發作,活生生地被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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