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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問,辛揚的聲音馬上就高了起來,那股罪惡感來得快去得更快,恨不能殺烏靈以泄憤:「她敢給你下藥,小爺抽死她都是輕的!」
……
「誰說她給我下藥了啊!」辛越扶額,把他推到一邊。
「不,不是你啊……」辛揚悻悻,頗有點表錯功的尷尬,抱著劍又蹲到了一旁。
辛越被他打斷了思路,片刻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想不起來了麼?欠我一個人。」
「你將她,帶到哪裡去了?」
烏靈腦中已失了清明,仰頭面朝屋頂,雙目赤紅,渾身熾熱難耐,腦中盪著一道沙啞的聲音,「你欠我一個人,我終究是要找到你的。」
那道聲音,同今日聽到的這道,重合在一起。
「是你……」
看來疼了一下,有助腦子清醒。
辛越緩緩上前兩步,抬腿,猛力踹了一腳屏風。
「砰」的一聲巨響,屏風整個砸在烏靈側身,將她連著整張圈椅掀翻在地,當下就噴了一口血。
辛揚也嚇了一跳:好傢夥,好在是個繡屏,若是個實木的琉璃的,不得直接將人弄死。
他還沒反應過來,辛越平平淡淡朝他走來,他下意識地舉起雙手,腰間的佩劍被抽出。
辛越拖著劍往前走,踹開繡屏,抬起劍橫在烏靈頸間,咬緊後槽牙,極是艱難地吐出那個名字:「紅佩……在哪兒?」
烏靈嗚咽著,渾身沒有一處不熱,沒有一處不麻,意識本已散了九成,頭重重磕在地上,劇痛讓她清醒了幾分,突然咯咯地笑起來。
笑聲嘶啞瘮人,像半拉鏽斧子磨著廢鐵,還帶著無端的媚意,辛揚都忍不住噁心地抖了抖。
辛越要的就是她清醒,抬手,劍鋒在她身上划過,縛身的紅綾陡然鬆開,烏靈整個人往側邊滾落下來,蜷縮在牆邊。
辛越居高臨下看她:「紅佩是死是活?」
烏靈噴出了一口血,「她死前都在惦記你們。」
佩劍鏘啷落地。
辛越的身子晃了兩晃。
辛揚忙上前穩住她一隻手臂,辛越緩緩道:「我不信……從前也有人說我死了,可是你看,如今我好好地站在你跟前。」
烏靈半晌沒有回話。
辛越掙開他,蹲下身,捏著烏靈的下頜:「她……怎麼死的?」
烏靈猛地一仰頭,呸出了一口帶血的斷牙,辛越狼狽地往邊上躲過,眯起眼看她,卻聽得她悽厲地低吼:「一隻燭台!」
「多尖的燭台啊……她怕黑,我燃著給她,她就用那燭台,扎,扎……」
話到最後,哽咽囫圇,說不出口。
辛越白著臉,一把拉下她遮眼的輕紗,心頭亂跳,殺意噴薄欲出,厲聲低喝道:「你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若不是你,紅佩怎麼會死?你幾次朝她下手,紅佩都沒有同你計較,沒有她,你的腦袋早讓陸於淵掛在青城城牆上了,還容得到你在他頭上蹦噠?」
「可你呢?你擄人的時候可有想過?你沒有……你壓根就沒有心肝,你自私毒辣,想要什麼只會偷,只會逼……你有什麼臉流淚,你該流血,你該還她才對!」
烏靈整個人仰倒在地,雙目流出兩行淚,無聲地,哀艷地。
大紅紗衣裹著她白皙豐盈的身體,癱得像一朵巨大的、頹糜的血色花朵。
「她死前,可留了什麼話?」
辛越吼道:「說話!」
烏靈看她一眼,似在透過她,看什麼人。
眼神霎時軟下來,烏靈嘴唇一張一合,將那些紅佩倒在血泊中說的、教她夜不能寐的話,一句一句重複出來:「青靄,青靄。」
想想,你那般深愛他,卻一絲一毫都不敢教他知道,連要死了,都只敢,若有似無地喊兩聲他的名字,這有什麼用呢?人生在世,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啊,去愛啊,去搶啊,像我對你這樣啊……
「公子啊,請好好照顧姑娘。」
「姑娘,夜裡莫要害怕……我偷偷告訴你啊,公子他,當真很喜歡你……我死了,請不要讓公子孤零零一人,哪有那麼多妙手回春,不過是公子豁了半條命,將你換回來……」
「青城,埋骨地,靄靄,紅塵香……」
「青城埋骨地,靄靄紅塵香……」
……
辛越癱坐在地,胸腔嘶啞難鳴,她要喘不過氣了。
辛揚顧不得去思索這女瘋子說的是什麼,手忙腳亂地在懷裡掏著藥瓶,急著問:「怎麼了?說個話!」
辛越用力甩頭,指尖冰涼,細細的恐懼不安爬上她的脊背,她抓著辛揚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額頭靠上去,大口大口地呼吸。
姑娘的身子纖弱,低頭靠下來的時候脊背彎曲,隨著抽噎一下下聳動,真是……什麼時候見過她這般可憐模樣。
他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哄她:「沒事啊,乖了乖了,哥哥在呢,哥哥替你殺了她。」
辛越搖頭,以手覆面,淚水涔涔從指縫中流出。
無聲地、極端壓抑地哭了半日。
才抬起袖子擦擦眼淚,站起身蹣跚往外走。
辛越已經出了門,辛揚回頭看看地上癱著幾乎沒了氣息的女人,忍著將人戳出七八個血洞的衝動,將劍一收,也追了出去。
一手拉開房門,刺眼的陽光打在她的面上,辛越不由眯了眯眼,抬手擋在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