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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把耳朵湊過去,激動地問:「在哪?」
「你能不能悲痛一點,哪怕裝一裝也行啊。」辛揚渾身的力氣被抽空,眼淚都流不出來。
辛越道:「其實人悲不悲痛不看表面,你看我沒有流出淚水,其實我心裡早已痛得裂成了七八瓣,你快說,你私庫在哪?」
「……」辛揚悲愴地閉上眼,「你滾吧……」
辛越輕輕哼一聲,看來他也感受到了,沒什麼迴光返照,是她從丘雲子那摳一顆少一顆的救命藥丸子起了效用。
此時,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你還是告訴她比較好,莫不是以為今日還能活著離開這裡?」
辛揚又倏地睜大眼,爆出亮光,看著辛越:「哥哥罩你小半輩子,到你出力的時候了,你得保住咱們老辛家的血脈啊……」
辛越拍拍他的肩膀:「你忘了,我也是老辛家的血脈。」
她站起身,站得太急眼前一陣陣發黑,陸於淵搭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收回手來,指了一圈地上的人,豪闊道:「開個價吧,這些人我都要。」
隨一件外袍一起朝她罩落下來的是他含笑的聲音,「衣裳脫了。」
「?」
辛越胡亂扯開袍子。
視線重新開闊的時候,她剛爆出一句,「脫你個……」緊接著又爆出一句,「住手!!」
陸於淵正蹲著往辛揚嘴裡塞了顆綠油油的東西,聞言也沒有絲毫停頓,還抬手在辛揚的下頜一拍,讓他咽了下去。
此情此景,總不會是什麼十全大補丸。
況且,陸於淵是個使毒高手,且是高手中頂頂拔尖的那一個。
辛越心下大亂,兩步奪上前去,捏著辛揚的下頜想閉著眼掏一掏,沒想到藥丸早已化入喉間。
藥力化開,辛揚全身麻痹,知覺漸漸消失,眼前人影一重多似一重,掙扎著還要說些什麼,卻連嘴皮子都難動彈。
他緩緩閉眼時,辛越都能感受到那雙同她一樣圓溜溜的眼睛裡流露出的不可置信,還有一絲恨鐵不成鋼,一絲不甘心,一絲追悔莫及,最後一絲頓悟之後,徹底合上了眼帘。
辛越怒騰騰打了陸於淵一掌:「你給他吃了什麼!」
「你這哥哥太跳,讓他安分一會。」陸於淵不避不躲,手臂受了一擊。
悠閒蹲在她旁邊,看她濕透的髮絲滲下水珠,划過細膩臉頰,從圓潤的下巴低落到地毯。
辛越忿然吼道:「都把他打成這樣了,還給他餵藥,嫌他死得不夠快啊!?」
「我不打他,莫非要設個宴款待他?」陸於淵掏一張帕子糊在她臉上,似乎要沒什麼耐心了,「起來,你那味藥緩他的傷,我這味藥止他的疼,順帶讓他睡一會。」
辛越沉默了一下,蹲在地上拍了拍辛揚的臉。
他平生最愛惜那張臉,往常若誰打架敢往他臉上招呼,他立時就要暴起,但她一連地拍了七八下都沒把他拍醒。
……這回又剩她一人孤軍奮戰了。
孤軍奮戰的辛越此刻腦子轉得飛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曉得自己絕對不是黃雀後面的雄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隻路過的飛蟲,濕透的那種。
那麼如何能在黃雀手裡保住一隻昏睡過去的蟬,這個難度未免太大,就算蟬醒著,黃雀一口一個把他們叼起也就是順口的事。
但沒有想到,這隻黃雀先開了口幫她指點迷津。
「你只有一條路,隨我走,我今日心情好,可以考慮讓他活著出去。」
辛越磨著牙站起來,輸人不輸陣:「我今日心情不好,不隨你走。」
她邊說,邊悄悄踩了一腳辛揚的手腕,往下狠狠磨了磨,暗道不好,這樣都不醒,看來那綠丸子真是把他和周公綁得挺緊。
陸於淵慢悠悠笑,把她的小動作收在眼裡,走到門口撐開一把油紙傘。
在緲緲雨絲里回頭,輕飄飄道:「那怎麼辦呢,你撞破了我的事,江湖規矩是要滅口的。我又捨不得像對這些人一樣對你,你自己選吧,看你是要自己走,還是我扛著你走?」
「……」
形勢比人強。
一刻鐘後。
陸於淵帶著她走過一帶清溪,兩道拱門,將流水嬌花和木道石橋都拋在身後。
走過一道爬滿綠蕪的石門。
其後古木蒼蒼,枝幹上爬滿青苔,一篇寒峭之意。
萬竹掃天,細長竹葉搖曳著承不住雨滴,嗒嗒落下。
野綠連空。
竹里通幽處,雨霧溟溟里,一座竹樓坐落在開闊處。
誰能想到——
天水樓彎彎繞繞的園子後頭,藏著一片禪意幽遠的林子。
林子裡,藏著她的屋子。
辛越換下了濕透的衣衫,重新梳了發,灌了半碗熱薑茶,眼睛四處張望,嘴巴就沒合起來過。
「你這是把天水的竹樓給搬過來了?」辛越左翻右翻,所有的陳設都一模一樣,她走到窗邊,伸手翻了翻話本書頁,震驚得直往後退。
陸於淵捏著扇柄抵住她後腰,「我們離開天水的時候,你正看到這一頁,如今可以坐下來自己看完結局了。」
辛越大受震驚,半晌都說不出話,腦子裡漸漸串出了一條線。
世上有巧合,譬如江寧最大的酒樓名字,和渭國臨堯城邊上一座小城名字相同,你可以說是老闆覺得這個名字高遠又邈闊,更能給他帶來滾滾財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