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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扇門後是燒透的廢墟,辛越目光移向第三扇門。
顧衍嘆了口氣:「還想看看?」
辛越連連搖頭,識時務者為俊傑,有好奇心是好事,好奇心太重就是找死:「不看了,這地方自外頭便透著一股子邪氣,還是先將正事辦了吧。」
顧衍站到最左側木門門邊:「來。」
「顧衍,」她突然頓住腳步,摸摸鼻子,「今夜若是回去得早,便讓廚房下一碗餛飩,我,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正好,」他點頭,「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走出木門,輾轉幾條彎道,眼前驀然出現一片竹林,辛越驚訝道:「竹林,顧衍,這是我那日闖進來的地方!」
顧衍攬著她的腰往前走,舉目四顧皆是黯黯夜色。
不知走了多久,忽地一陣大風吹過,清清透透,幽竹逸香。
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感覺腿發酸,卻驀地發現,原本攬在她腰間的手,突然消失了。
頭頂素月流天,周身疾風獵獵,辛越抬頭望去,聳立的青竹覆一層黑,平靜無聲,被風鼓動著張開細長竹葉,張牙舞爪朝她壓將下來。
她強自鎮定,結巴道:「顧衍,顧衍……」
「我在這裡。」
冷靜的聲音響在身後。
辛越迅速回頭,看到他的玄衣幾乎也夜色融為一體,正蹲在一旁不知撥弄什麼。
她一溜小跑過去,一看地上,不禁催道:「快走呀,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玩石頭。」
「……不是石頭,」顧衍起身,拍拍手裡塵土,帶著她往前走,「好了,頭上都出汗了,害怕了?」
「剛才真是嚇死了,你一下便不見了。」
「你看這四周竹林,像不像山隗?」
「……」辛越毛骨悚然,聲線抖得像一條遊絲,「你你你,你說什麼?有你這樣當夫君的嗎?」
「怕?怕就抓緊一點,莫要這樣敷衍你夫君。」
辛越乾脆兩隻手都抓著他一隻手掌,抓到身前緊緊攥著:「夠不夠緊?」
顧衍笑笑。
晚雲遙映,兩個人的低語在幽暗竹林中迴響。
約一盞茶的時間,他們走出了竹林,果不其然踏上了一條細沙石路。
周旁沒有密葉遮天的竹林,月華溫柔地傾瀉下來,給灰白沙石路渡一層清冷光暈,兩人的視線也開闊明亮許多。
「走哪條路?」
辛越訝然指了指自己:「問我?」
「嗯,那日你走的哪條路?」
究竟是什麼讓顧衍生起這樣的勇氣,在明知是複雜陣法的前提下,讓一個一入園子便迷路的人指路。
這種事情要是辛揚問起來,辛越多半要跟他打一架,但這話出自顧衍口裡,儘管聽起來再是不合理,辛越相信,總是有他隱僻的道理在。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想出什麼名堂來,道:「我不記得了。那日走了一會便開始下雨,我先是胡亂走,後來遇著岔路,懶得選,一律走左邊。」
「嗯,那便走左邊。」
窸窸窣窣的踏沙聲響在靜謐的夜裡,辛越想起那侍女說的話,急忙拽一下他的袖擺:「有個侍女的,她說改了陣,引我進去。」
顧衍勾起一個無聲冷笑:「無妨,來。」
辛越忙跟上,二人在怪藤丑樹、碧澗巨石中穿行,她喃喃道:「那日天灰沉沉,就已經夠可怕,如今夜裡看著,更是駭人。」
「知道我們走了多久嗎?」
辛越估摸著兩刻鐘罷。
可顧衍卻道:「一個時辰了。」
「什麼!?」辛越停下腳步,直直地往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來,「歇一歇。」
捶著腿嘀咕道:「怪不得那日我走了一會便累,竟不知不覺過了那麼久,我還當身手不再,體力也不如從前,好生自卑了一會。」
顧衍蹲下來握著她的小腿揉按。
「輕點輕點,有點酸。」辛越齜著牙。
顧衍放輕力道,換一隻腳,放到自己膝頭,神情平靜且十分溫柔。
辛越被他的周到感動,道:「回去我也給你按一按……啊!!」
「幹什麼!!」
小腿還被捏著,驚叫聲起,一道勁烈拳風迎面而來,險險擦過辛越的耳邊,身後傳來咚的一聲響,似乎是人倒地的聲音。
「下回出手前能不能打個招呼啊……」辛越欲哭無淚,轉身去看。
顧衍捻掉手裡捏過石子的灰塵,看一眼那人額心的血洞,起身蒙上她的眼:「別看,不好看。」
溫暖大掌覆上來前,辛越的餘光瞥到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大片血澤無聲漫開,她立刻識相地改口道:「算了,下回出手前不打招呼也行,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一句話把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刺客和陸於淵分開,這種自然而然的信任讓顧衍頗不是滋味:「想借陸於淵殺我的人很多,想殺你的人……」
他的語氣低寒,籠一層殺意,辛越卻在深思:「我這般低調,想來除了西越那些瘋子皇室,也沒得罪過誰罷,現在西越也倒了,就更沒誰了。京里那些,也不過是小時候不懂事打過幾回架罷了……」
「……你真是太看低你自己了,」顧衍拉起她,「上來,我背你。」
辛越拒絕了:「你留點體力,一會萬一再來十個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