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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於淵斜睨一眼,似笑非笑,手裡顛著一顆藍珠:「你也要?」
辛揚跳上顧衍的船,仔細看他面色,也不曉得是不是甚見血封喉的毒藥,急忙催他:「快快,摳出來,對著他那張臉摳。」
顧衍一動不動,他又對陸於淵怒吼:「你給他吃了什麼玩意?」
「不是什麼壞東西,讓他也痛一痛而已,辛越的身子……沒有旁的隱憂了,只要你別再給她招新的罪受。」
顧衍低頭,看水中行雲遊影,忽地展出了今日第一個真心的笑。
「真是……最好的消息了。」
兩葉小舟如何來,又如何離去,分花拂水,並行而出。
方才幾下試招,陸於淵就知道顧衍武力在他之上,即便有弓箭手,也難將他的命留在靜湖中,一擊不能斃命,就有無窮後患。
與其如此,不如讓他服下藥丸,收得的效果要比花大代價同他激戰一場又讓他全身而退要好得多。
出了兩重石橋,辛揚才癱坐在小舟上,朝顧衍那端狠狠拍了一捧水打在他袍子上,簡直要氣死:「你傻了?那小子渾身是毒,你吃那麼老大一顆丸子,辛越要知道這事得先打死我,再打死你,你他娘的來之前,來之後,知道的東西不都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
「哪……」說著,辛揚突然反應過來,「是不一樣,這,這確實是好消息啊,她沒多出什麼問題,就是好消息。」
顧衍轉過頭,只叮囑他:「嘴巴閉嚴點,今夜的事,別漏出去。」
「什麼事?你不知道,小爺剛才蹲那地方,蚊子嗡嗡的,聽得有一句沒一句……」
顧衍忍不了了:「閉嘴,滾過去點。」
流霜靜放,湖面的波紋都盪盡,重新恢復一片平靜。
湖面,是什麼痕跡都留不下的,痕跡只在人心裡。
陸於淵又躺下來,枕著滿船星光,手裡一枚圓圓的木雕舉到眼前,低低道:「既然有得選,你為什麼,不試試,選我呢?」
天水共悠悠。
明月下西樓。
這一片清湖中發生的事情辛越全然不知,只是在顧衍早晨回來時,覺得他衣衫上的露氣深重。
她在溫暖錦被中醒過來,感覺到一個又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落在面上,極盡溫柔。
在他的吻落到唇瓣時,辛越反手摟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下唇。
顧衍一頓,忽然將她抱了個滿懷,比平常抱得更緊,也比平常小心翼翼。
辛越揣測著,許是她近一兩個月來身子太好,猛不丁地打了幾十個詭異的噴嚏,引發沉毒,又撞上小日子,真是一個噴嚏引出一連串的憂慮,惹他擔心了。
不由手往下滑,抱著他的腰,臉頰在他下頜蹭了兩下,撒嬌道:「投懷送抱?」
顧衍未語,抬起她下頜,二人在這昏沉又安全的狹小空間內交纏相擁,纏綿深吻,一開始如綿綿春雨,忽而又似驟雨傾盆,激烈澎湃,氣息潮濕又滾燙。
帳幔在輕輕搖晃,上面萬壑流青,連綿不絕,搖動春色。
顧衍的嘴唇從她的唇瓣游移往下,貼在她頸側,鄭重到近乎虔誠地印下一個又一個吻。
她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她曉得顧衍平日裡沉靜又冷厲,其實感情極濃烈,往常這濃烈又熾熱的感情傾瀉下來時,好歹都有個過渡和鋪墊,但今日突兀、直接又有些粗魯,好像……
辛越雙手推開他,掙出身子來,微微氣喘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顧衍的眼裡尚有釅釅的情意,聞言一怔愣,眉目寒厲三分:「胡說八道和胡思亂想,你是不是總在這兩道上來回折騰?」
他的語速很快,頗有點恨鐵不成鋼,辛越大大鬆一口氣:「那就好,大早上的,你這般動情,我以為我要死了,而你再親不著我了。」
顧衍輕嘆一口氣,眼底複雜,輕輕喊她:「阿越。」
辛越看著他的臉,手指頭在他臉頰下頜滑過,借微弱光芒,看到他眼底一片血絲,眼下青黑,形容憔悴,是一夜未眠的模樣。
她忽地抬手,扣住他的後腦,豪邁地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柔軟的胸前,一隻手撫在他背後,學著他的樣子,一下一下輕拍,講著話本子裡的酸話。
她不知道這種哄法管不管用,但還沒見到成效,顧衍的腦袋就動了動,濃密髮絲撓得她下巴發癢,她立即鬆手,不想把自己唯一的夫君悶死,以這種艷|情又窩囊的方式。
顧衍這番詭異的動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打蒙的其實是辛越的腦袋。
她暈暈乎乎地亂哄一氣,胡扯的話能寫兩筐話本,顧衍嘴巴緊得河蚌似的,什麼事都未說。
天賦異稟的顧夫人在哄夫君時把自己給哄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到他的聲音,具體講了什麼已無法細究,只是那語氣聽起來很複雜,依稀捕捉到幾個詞,他、我、好、不好之類。
可惜辛越沒有在夢裡組詞造句的本事,否則就算醒來之後忘了個徹底,好歹也能在夢裡尋一回真相。
今日小雨,清潤如酥,綠柳罩煙。
天地一片灰濛,屋檐有水滴串成透明絲線,垂下一片晶瑩珠簾。
屋內點著數盞絹花宮燈,暖融融的,要辛越說,實在是適合回籠覺睡到天荒地老,但她沒想到,睡到天荒地老的是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