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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心疼我孫子誰心疼,小文吃了我能說啥,還不是不知道給誰拿去了。」
這聲音高了些。
黎周周站在院裡聽得一清二楚,跟著昨日事情對上了。隔壁人家賣包子饅頭鋪子,就是姓許。昨個拿蟲嚇唬張嫂家三娘的小子就叫許文斌,應該是隔壁人家老婦的孫子。
許家旁邊是張家,賣醋的。
他家另一邊隔壁是賣芝麻餅和餛飩的,還不知道姓什麼。
就是這吵鬧聲和吆喝聲,把黎周周喚了過來。以前和爹搬到慌基地去,當時睡在地上的茅草房,夜裡風吹著,嗚嗚嗚的像是鬼在叫,那些阿嬸阿叔還故意逗他,給他說什麼夜裡鬼一叫,就是來抓孩子去的。
他那時候就怕,怕的不敢閉眼睡覺,還尿了褲子。
後來就不怕了,他也不知道咋就不怕了,可能白日裡想阿爹,還要幹活,睡得時候餓肚子,想明個有什麼吃的,就不怕那些鬼了。
再後來爹要忙地里莊稼活,屋裡缺鹽吃,衣裳破了縫了又縫穿不上了,爹一人在地里忙活,回來屋裡見不了葷腥,總不能爹忙了一天回來沒個可口飯吃,他就一人壯著膽子去了鎮上。
那時他十三,第一次走去鎮上買鹽買肉。
當時路上也怕,買東西也慌張,怕有人搶、誆騙他的肉和鹽。可第一次去完回來,屋裡吃飯有鹽了,爹能補一補了,黎周周第二次去鎮上就沒那麼怕了。
如今在府縣,不過就是比鎮上大些許,怕什麼?
再說他現在也比十三歲大了許多。真找不回來路了,能問人啊,他還知道相公書院在哪裡。為啥要躲在院子裡不出去。
黎周周想明白了,擦洗了手,去屋裡拿了些錢,鎖了院門,打算去外頭轉轉,也不多跑,就去前頭正街上看看。
看看府縣裡人怎麼過日子。
正街上熱鬧著,門臉賣的吃食,對面小販攤子擺的,不過營生都是岔開了,小攤上買頭繩、荷包、絛子的,或者是豆漿豆腐腦這類,還有賣菜的。
黎周周每次瞧賣菜的都新鮮,因為這裡擔著擔子賣菜的,會摘菜,將菜底下泥土都弄的乾淨,皺吧點的葉子也摘了,像是菘菜,以前後院就有種,想吃了就去拔,還沒買過。
如今這裡十來顆菘菜要三文錢。
黎周周自然心疼錢,家裡院子一側空著的,倒是能收拾出來種上菘菜、白菜、黃瓜,蔥蒜等小東西。
也不知道哪裡有賣種子的。
「顧秀才夫郎。」
張記醋鋪,周氏打眼就瞧見昨個兒見過的夫郎,只是剛喊完就反應過來了,叫什麼顧秀才夫郎,這夫郎可是主家,便改口又喊了聲:「黎周周。」
雖然對方是哥兒,也結了婚,但畢竟還隔著男女,不好叫周周,太過親了。叫聲黎夫郎就可,不過周氏想著黎周周相公是秀才,想著倆家親近一些。
黎周周聽了聲上前。
醋鋪現在沒客人來買醋,就周氏一人守著鋪子,男人在後頭做醋。
「張嫂好。」
「欸好。」周氏笑臉應了聲,問:「這是出來逛逛想買些什麼?」
黎周周便問哪裡有賣種子的,想買些種子。
「誒呦你還有這閒工夫,都是秀才的夫郎了,想著清福多好,還要種菜啊?」周氏嘴上說完客氣話,熱情指了路。
等黎周周一走,男人進來送醋,問剛說什麼。
「還不是我昨個兒跟你說的那家。」
「上門贅婿秀才?」
「不是,是他夫郎,姓黎的。」周氏一邊搭把手,和男人抬著大醋缸給外頭的添上,一邊說:「你說說都到府縣來讀書了,人還想著給院子裡種菜,別到時候,又要抱一窩雞,嘰嘰喳喳的雞屎又臭。」
男人說:「鄉下來的改不了習慣吧。」
府縣裡人家養雞的不少,石榴巷就有一大半養著,平日裡吃蛋方便,養起來了吃個肉也好。
周氏是嫌麻煩不養,再說她家就三個丫頭,家裡鬆快,沒得費那功夫還要打掃雞屎,就是找個話頭說說,秀才又如何,過得還不如她家呢。
按照張嫂指的路,是在東面。
黎周周越走越覺得眼熟,後來一看,這不是之前相公考試時住過的客棧嗎,還有旁邊沒多久就有書齋,之前相公便來這裡看書。
種子鋪子是在巷子裡的小鋪子。
黎周周買了種子,也沒急著回去,從巷子出來書齋旁邊沒幾步有家成衣鋪子,站在外頭往裡瞧,就掛著清平書院的衣袍。黎周周便進去了,一問才知道,也不是誰都能買的。
「要拿著書院牌子來買。」
「我家相公在書院念書,我們才來。」黎周周說。
店裡夥計便熱情了許多,說:「原來是秀才夫郎啊。書院單發一身,這是防著有些秀才公衣服沾了污漬,或是破損,便來這裡買,也能換洗開來是不是?」
「可以兩身做,也有現成的,夫郎家秀才公多高?」
黎周周擺手說:「如今先不用訂,我想問你這兒衣裳掛著平平展展的,沒什麼褶子,怎麼做的?」
店裡夥計便拿了銅燙壺出來,說單衣給裡面加熱水,要是厚一些了放熱碳,一柄銅燙壺貴了你買不划算,可以用瓷的,不過瓷的容易壞裂開,也裝不了碳。
黎周周道了謝,想著家裡有大茶缸可以用那個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