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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昭州的爹娘送了信件銀票來,十多年未得音信,陳二娘都是不敢置信,直到看了親筆信,看了阿娘給她縫的衣衫,抱著是痛哭了一場。
她以為自己眼淚早已流干,沒想到還有淚。
徐媽媽說:「婕娘又不是不知,大娘孝順,您先用了粥,別涼了。」
「大娘呢?」陳二娘察覺不對,往日裡大娘先來她這兒的,這會都日上三竿了,人卻沒有。不由著急,「是不是西邊找了麻煩?還是旁的?」
徐媽媽先放了粥,忙找了藉口說:「夫人忘了?今日月初,正院老夫人出了佛堂,每月初都要喚府里的孩子們去團圓吃飯的。」
陳二娘略是不信,府里是有這麼個規矩,可一年到頭十二個月,大娘能被惦記的也不過兩三回,怎麼這次叫上了?
「徐媽媽你被瞞我,到底什麼事?可是大娘出了事了?」陳二娘又急又憂,說得快了一連的咳嗽,捂著嘴,心肺都要咳出來。
徐媽媽先怕了,老實交代,「是、是今日盛夫人來了,西邊的喚大娘過去作陪——」
陳二娘一聽盛夫人,頓時顧不上咳嗽,是更急更恨了,揭了被子便要往出去,可她身子無力,要不是徐媽媽手快扶了一把,早都栽倒床下了。
時下官夫人的社交場合,尤其是家中有年輕未出嫁的女郎男郎,那都是上頭女性長輩親自到府過去幫忙相看的。盛家是隔壁府縣的縣令,盛夫人前來,自然是給自家孩子相看兒媳的。
按理來說,木府與盛府都是七品的官,兩家的嫡親孩子成親算是門當戶對,沒什麼好指摘的,可壞就壞在盛夫人的二子品行不好,且已經娶妻。
如今盛夫人來,是給大娘許諾平妻位的。
大娘已經十七,是該談婚論嫁,從去年便開始挑,有給懷安州城的同知大人做繼室,這自然不可。陳二娘一萬個不答應。
說來說去,看似送了許多合適的人家,可真到頭來一個都不成。這便是西邊那女人的厲害之處,傳出去了,說自己這半個母親也算上心,是她這個病秧子親母太過挑剔耽誤了大娘。
正院的老夫人已經嫌她意見多了。
今年便相看上盛家。
陳二娘最初一聽,覺得盛家不錯,比先前那些要好了許多,可要是真的好,怎麼會輪的上大娘。後來一打聽,知道早已娶妻,她家大娘嫁過去是做平妻,還是後來的。
當時陳二娘氣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西邊的這是拿大娘婚事糟蹋作踐她。
你這個前頭正兒八經嫁進來的官家千金又如何?你不是瞧不上我爹商賈鄉紳後進門的平妻嗎?那便讓你的女兒也是如此,做了平妻娘子——
「毒婦。」陳二娘恨啊,可又有什麼用。
徐媽媽也是咬牙切齒罵多了,西邊的要是心腸不歹毒,為何要給老爺老夫人說,讓夫人移到了這處來,明知道大爺是掉進荷花池沒的,還要讓夫人住這裡,日日看著荷花池,遭受錐心之痛。
這哪裡是休身養病,這是巴不得要了夫人的命。
大娘不忍母親替她傷心,哄了徐媽媽,讓徐媽媽別說,要是盛家真要人了,她哪怕一根繩子吊死也好過嫁過去給母親抹了黑。
母女二人在這木府中便是孤立無援,除了徐媽媽幾個忠僕別沒什麼可信的人了,可忠僕能做何?吃喝勉強能拿了銀錢打點,哪能插手府里千金婚事問題。
真真是叫天不應,只能認命了。
「夫人莫急莫傷心,還有昭州的老爺夫人在,他們沒忘夫人,寫了信一直惦記著夫人,要是老爺夫人知曉了,定會過來的。」徐媽媽如今只能這般安慰。
西邊那毒婦家中行商,早先進門說話好聽,說什麼自知晚來一步,家裡出身低,商賈人家,只是來伺候老爺的,不敢越了夫人規矩。可後來有了子嗣,一步步的,逼著夫人退,這一退再退,那就不成了。
尤其是老天爺不開眼,五六年前毒婦家中的侄子中了舉人,在這府里腰板子更是硬了。
真是好人命不長,壞人做盡了壞事卻享了名聲威望。徐媽媽恨的要死。
這一句話,便是母女二人絕望中的一絲希望,一直吊著兩人,可這絕望中生了希望的日子是最難熬的,容易患得患失,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昭州還未來音信,反倒是盛夫人上門了。
陳二娘能瘋。
殊不知早幾日,昭州的一行隊伍踏入了宛南。陳家男丁不忍二娘在受苦,是半分都等不了了,孟見雲便說:「我拿了帖子去宛南州,你們先去固原。」
是分頭進行。
陳家男丁想的是他們接二娘回去是家務事,沒準用不上顧大人同宛南知州這層關係,也是操心擔憂二娘,便答應了。
姓木的畜生再混帳,他們陳家人都到了,還敢如何欺辱二娘?
陳家男丁連著同行隊伍十多人,到了固原直接上了木府敲門要人。這些人都是男子,門房開了門,問是何人,陳大郎面色慍怒,破口大罵,「叫姓木的出來,他是如何對我妹子的?禽獸不如的東西。」
下人聽不對,這不是夫人娘家那邊的舅爺,從未見過,可看外頭人多勢眾,不由合了門丟了句等著,麻溜跑著去後頭回話。
陳家男丁要才無才,皆是平庸之輩,在昭州地頭上明明是知州兒子,行事說話也是踏實老實,可老實不代表沒血性,平庸無才幹不代表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受折磨而屈了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