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出了殯埋了人,小田穿著麻衣戴孝捧著瓦盆走前面,墳前摔了盆,王二狗爹娘哭嚎喊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小田木愣愣跪著哭不出來,王阿叔倒是哭了一頓。
不過聽著像田氏哭喪那一套,沒啥眼淚,聲音是有的。
辦白事坐席時,村里人還說王阿叔傷心的不成,人真是好。這個『好』字,顧兆聽著可能是說王阿叔聖父的意思,窩窩囊囊的,但顧兆覺得王阿叔開竅了些。
村里人愛嚼舌根,東家長西家短,明明你占理,一個不留神反倒要成了不占理的——除非想田氏那樣豁出去不要臉皮,且張家三位成年男性能站出去有威懾的。
不然田氏也不敢這麼鬧。
村里就是看誰家人多、地多、精壯的男人多。以前他家周周吃夠了背後人亂嚼舌根苦頭,可這些人背後笑,不敢拿到黎家父子面前,就是因為父子倆身強體壯厲害。
說到王阿叔這兒,王二狗活著的時候,村里人人知道這人不是個東西,可沒人敢招惹,因為王二狗生的高大,動起手來誰都不管。如今王二狗死了,王家屋裡就一個胳膊不靈巧年邁的公爹,一個常年喝藥的婆母,外加瘦小藥罐子的小田。
王阿叔一個哥兒,要是像田氏那樣面上潑辣頂起來,那才是吃虧。
有時候向外示弱並不是真的示弱,單瞧這次辦白事,王阿叔一文錢沒出,在屋裡躺了一天,第二天掙紮起來說幹活,被村里阿嬸勸著回去歇歇,落了一身好名聲。
他公婆出錢出力背後被村里嚼頭遍了。
如今王阿叔成了寡婦,村里更是要避開讓著些,不能落下個欺負孤兒寡母的名聲。
王二狗的死,終於熱熱鬧鬧在吃席中結束。
天氣熱了起來,地里沒兩日就能下腳,不泥了,正好黎家堆的肥也好了,又開始了上肥日子。自然村里人瞧見了又是一通嘲笑,說都下了十天的雨水了,這還上浠水呢?不怕淹死?
連杏哥兒也好心勸黎周周,旁的你聽你相公的就對了,怎麼莊稼地的事也聽呢?趕緊別亂來了,勸勸大伯。
黎周周領了杏哥兒好意,然後和爹繼續擔肥水。
十畝旱地堆完了肥,該插秧種稻米了。
整個三月、四月,黎家三口人就沒怎麼停過。
四月底,村里終於換下了袷衣,開始穿單衣,黎周周便開始拆拆洗洗,像是夾棉的衣服不好直接下水,洗了棉花就不暖了,過日子細的人,就跟洗冬日棉花厚被子一樣,拆了面子,裡面用線彈的棉花網套鋪著曬過,等晾好了面,重新縫好。
衣服也是一樣。
黎周周將家裡三人的襖拆了,洗了棉花曬了,重新裝起來縫好,然後疊起來收進衣箱裡,等今年入秋天冷了,只需要找個日頭好的曬曬就成。
單衣輕薄,幹事也方便。顧兆在家就愛穿老婆青春期穿過的短打。
「相公,你是不是長高了?」黎周周瞧著相公穿著緊。
顧兆活動了下胳膊,衣服本來脆,一抬手就呲的一聲腋下裂開了。
「我去年冬天就穿你十五歲的衣裳,這套和棉衣放一起的,你說都是十五歲穿的……」
顧兆長個子了,骨架也抻開了。
黎周周十五歲是身高就有一米七八,不過骨架小,瘦高個。年前顧兆穿這黎周周十五歲的棉衣時還有些寬鬆,褲腿有些長,穿著要挽個兩三指並起來那麼寬。
顧兆在顧家照著門框目測過,身高那會就一米七三、七四左右,因為瘦,弱不禁風,看起來小一些。
開了年,顧兆十七歲,他生日月份大,正月的。
這個冬天,黎家見天的骨頭湯,顧兆也不像原身不幹活,一個冬天過去,平日裡穿著袷衣不顯,如今換上了單衣,身板一下子挺拔寬厚了些。
「我真的長高了。」顧兆欣喜的貼著老婆站,效果比較小,肉眼瞧不出來,可能有個兩厘米?
那也是一米七六、七七了。
按照現代他上大三時的一米八七,沖一衝還是能想的!
黎周周也高興,相公高了,身子骨硬朗了,還是漂亮,多了些生氣。不像之前,村里人有人說相公身子弱,像是又是個藥罐子。
相公才不是呢!
田裡的麥子一天一個樣子,莊稼漢每天去地里看一圈才能踏實安心,到了五月中下,麥田裡綠油油的,麥子小腿高,麥穗長得快。
黎大給田裡上肥,當時也沒抱多大指望,反正莊稼人不給地里忙給啥忙,又不是啥害處,費把力氣有啥。可隨著一天天去地里,尤其是麥穗結了,他上手一摸,就知道不一樣。
和往年的麥穗不一樣,今年要緊實要密。
黎大不敢露面上,壓著心裡猜測,可日子一天過去,地里的莊稼明晃晃的長著,也遮蓋不住啊,莊稼好,麥穗長得結實飽滿沉甸甸的喜人,老莊稼漢一眼就瞅出來了。
「黎大,你家這地綠油油的,穗子也沉,長得好啊。」
「一瞧和別的地都不一樣。」
村里人注意到了,黎大是想低調都不成,只能擺擺手說:「我家上了肥忘了?還沒下糧食,也不知道咋樣。」
那確實,沒準看著好,麥穗空殼多,也不是沒有的。
想是這麼想,可還是有人嘴裡嘀咕:不會那浠水真有用吧?
有沒有用等收成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