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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災事,到了年關頭,朝中也沒人敢提議什麼慶賀,京里靠前在聖上那兒掛名的大官是各家各府施粥賑災——自發性的。
女眷們抄起佛經,天天上香跪求菩薩佛祖保佑——後宮娘娘都是如此,京里的高官貴婦們自然學了起來。
鄭輝之前說請看戲熱鬧當然不作數了,顧兆和嚴謹信也不是沒眼色,上趕著找事這般作樂享受,要是被言官聽見了參他們一本。
再者,三人也沒那個心情。
只要聽了寧西州的慘劇,誰還想作樂啊。這個時代的百姓就是最底層的,尤其是靠天吃飯的莊稼漢,大雪乾旱熬死一家人。
從寧西州逃過來的災民也到了京城外,京門嚴守著,不讓災民進來,不然真要亂了套了。聽說五皇子在城外連著十多日也沒回府,一直安頓災民。
可是後頭越來越多的災民,在城外留著趕都趕不走,好像上了京,看到京城大門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最近兩日京里又下起了雪,那些露宿在城門外的災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黎家小院是三張憂愁的臉,黎周周心軟想賑災,算了下家裡的帳,想著拿一半出來,跟相公說,還未說完,顧兆點頭,「成,我問問二哥大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買下米麵棉被棉衣,咱們送出去。」
雖然杯水車薪,但只能盡一盡綿薄之力了。
心裡是個踏實。
第94章 京中翰林22
黎周周拿了三千兩齣來,嚴家銀錢緊,但去年朝廷發的米糧沒賣多少,也虧了嚴家長輩地里刨食,習慣了多囤一些糧食,加上他家人多,嚴謹信便說暫且不賣了,都留著,一留就留到了年底。
如今剩著自家吃的糧,餘下的米算起來還有七袋,這便是七百斤了。
鄭家是出藥材,這會自然不可能去平安鎮了,一來一回都到明年開春了,鄭家做醫館藥材生意的,鄭輝曾祖父又是走南闖北的走商,多多少少有些關係,現在聯繫上了京里的藥材商,藥材是買的,不過沒要高價,和往日差不多,已經便利。
黎周周拿了銀錢買了棉花布回來,加上之前家裡囤的,就把西廂房兩間鋪開了做,嚴母嚴阿奶、藍媽媽、小樹、張媽媽,唐柔懷孕了身邊留著丫鬟要伺候大小,不好折騰來回跑,要是冷了摔了滑一跤就不好了,心意到了就成。
大傢伙都到了黎家院子開始縫衣裳縫被子。
棉花布都是有限的,黎周周便想著不用縫太厚,能頂過扛過這個冬日就好了。嚴阿奶點頭絮叨說:「冷些就冷些,多救活幾個才是道理,以前在村里時,冬日裡也冷,穿著多少薄厚我心裡有數……」
凍不死,就是冷一些。
都是從苦日子過過來的,都知道這個理,就拿柳樹說,他小時候穿衣裳那是補丁疊著補丁,都是撿哥哥姐姐穿不下的穿,衣服都洗爛糟了不怎麼禦寒,棉花都是好幾年的,他冷了就多幹活多跑跑走走。
現在是活下來就成,不可能穿的厚實厚實的讓你手心冒汗。
「夫人心善,這流民災民的命韌,給一口氣吊著就能活下去。」藍媽媽說。她家也是扛過來的,就像是那地里的草,任憑老天爺作踐,只要沒死就能活的好好地。
襖子也是短打,怎麼方便怎麼做。
後來藍媽媽還叫了自家閨女來幫忙,方六也是,家裡他媳婦,弟媳也過來了,他也是災民,澇災,地里莊稼泡的顆粒無收吃不飽飯,死了姐姐弟弟,爹娘帶著他們一路上京,路上熬不下去又死了幾個。
等到了京里,爹娘吊著的一口氣也散了,人沒了,他和弟弟成了孤兒,這些年活下來扎了根,最知道當流民的苦。他兄弟一聽他說,府里的夫人買了棉花布給流民做襖子,人手缺,都是官老爺的爹娘、夫人親自上手,當即就過來了。
該準備的準備,等衣服、米糧、炭火、藥材都備齊了,休沐時,三家男人,柳樹黎周周也跟著去,他倆是哥兒,個頭高身子骨也好,能幫忙。
拉著幾車物資,上頭用油紙蓋著,怕下雪打濕了。
到了城外一問看守門衛,對方原先是不耐煩,一聽三人是官老爺,去城外救濟災民的,便好聲好氣指了路,「……災民現在不讓守在城門外了,之前有像三位老爺這樣送東西的善心人家,東西被一搶而空不說,還傷了府里的丫鬟,那些災民鬧的亂,踩死了三個,互相大打出手的打死了四個,如今全都集中到一起了,往西走個兩里路就到了,有五皇子調兵看著,現在好多了。」
不像之前,這城門外烏壓壓的一片,那些災民說可憐,聞著什麼味了,就跟餓狠了的狼一樣,蜂擁上來,一個個餓的皮包骨的但力氣大不怕死,見了就搶,生米都敢往嘴裡塞。
這吃了生米,有好幾個沒活過夜裡的。
還有得了東西的,有些人瞧見了,夜裡偷摸,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每天打開城門,就有十來具屍體,有的是凍死餓死的,有的嘛被打死的捂死的捅死的。
亂轟轟的,也沒戶籍冊身份記錄,死了都不知道姓誰名誰,隨便拉去亂葬崗埋了——如今下雪天寒地凍的挖坑都挖不出來,隨便鏟幾下雪覆蓋了就成,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每日死人,可城外的災民非但沒少,還越來越多了。
幸虧五皇子借調了兵過來,不然這城外指定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