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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加起來便花個八百七十文。」
「耀祖每個月要用紙,還有墨錠,這些加起來便是半兩銀子去了。」
馮萍萍越說越氣,「正仁一個月拿回來二兩銀子,我還沒算縫縫補補的衣裳、二娘頭繩帕子這些,總不能隔壁丫頭有,咱家二娘沒有吧?剩下的能有個四百多文錢,還要攢著,等明年送夫子束脩,這就是四兩銀子,一年到頭能剩個一兩多,我就謝天謝地了,不然過年親戚不走動了?」
開了年後,每個月到手的銀子開銷,馮萍萍是捏著花的,倆老的吃的還多,米像是不要錢一樣,她的梳妝檯上胭脂盒子都空了有兩月了。
多久沒買個手帕,換個首飾了?
過去黎正仁家刨去開銷,日子過得舒坦,想吃肉了吃肉,孩子見天能跟著吃蛋,一年還能攢個七八兩銀子。可現在馮萍萍把帳一算,真的是到了年底喝西北風去了。
什麼都沒剩。
黎老太被兒媳婦連著炮炸一般堵回去,心口不痛快,嘴上硬邦邦說:「那也不能剋扣耀祖。」
「徽記的墨錠要半兩銀子,要是娘給耀祖買了,那這個月爹就不吃酒——」
黎老太當即掉了臉,「你一個做媳婦兒的還管到你公爹頭上了,他吃酒一個月才三十文,扣扣索索的,不心疼孩子我心疼,那徽記的墨錠我出了。」
馮萍萍自然樂意,聽到婆母說出銀子,當即臉色一換,成了委屈,柔和聲說:「娘,不是我說話難聽,耀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疼惜嗎?這不是家裡日子難,謝謝娘心疼我心疼耀祖。」
黎老太被媳婦兒軟話哄了回去,氣也消了一大半,可還有一點,糾正說:「正仁每個月拿回來的二兩銀子,這在我們村里那都是享福享不盡的銀錢了,哪有你說的日子艱難,咱家要是艱難了,村里人不得餓死去。」
誰都不能說兒子沒本事掙不來錢。
黎正仁可是黎老太第一個驕傲指望。
馮萍萍面上說是,婆母說的對。
黎老太這次掏了棺材本花了半兩銀子給孫子買了徽記墨錠,可墨錠是消耗品,用完了下個月還要買。黎耀祖用了好的,咋可能再用回去?
私塾裡頭,除了那個鄉紳兒子,就是他用徽記的墨了。
黎耀祖要買,馮萍萍便說不成,娘沒多餘錢了,黎耀祖便去求阿奶給他買,這樣一來一回,黎老太買了三個月的墨錠花去了一兩半,也開始肉疼起來了,也回過神了,讓兒媳婦出錢買。
馮萍萍還是那套,可嘴還沒長開給算帳,黎老太不聽,胳膊一擺,直接說:「少給我算有的沒的,二娘一個丫頭哪裡需要見天買頭繩頭花做衣裳帕子,吃飽夠穿就不錯了,拿二娘的錢給耀祖換墨錠。」
「娘,二娘也是你孫女。」
「我能不知道?用的你說,二娘一個丫頭片子,以後就給了人家,養的這般好作甚,以前家裡鬆快就不說了,你瞧瞧你養的,吃飯精細,平日裡也不洗衣做飯,都是要我干,現在咋還讓我把她供著不成?」
「以後黎家可是靠耀祖的,現在虧了耀祖,以後耀祖跟你這個娘不親了,你哪裡哭去,別說我沒提醒你。」黎老太心想,還想跟她耍心眼子。
她之前就是當了十幾年老太太,不跟馮萍萍這個媳婦兒多計較什麼,馮萍萍說話好聽哄著她,那她也樂意多干點家裡活,這有啥,可要是算計錢算計她頭上,那就不成,呸!
黎老太一通話,又是擠兌又是敲打,馮萍萍是一肚子氣,回來跟相公說。黎正仁做了一天的工,人也累,應和兩聲,和稀泥說:「你說得對,不能對著二娘這般剋扣,是不成。」
馮萍萍還沒鬆快,黎正仁話音有一轉,說:「不過娘的話也沒錯,二娘身上不用花太多錢,以前花三五十文,現在放兩三個月也成,我瞧著手帕頭繩都是好的,沒必要買新的,飴糖果子吃多了壞牙也不用買了。」
「……」馮萍萍掉了臉。
黎正仁見狀其實都不太想哄,可種種顧慮,還是上前哄了說:「你彆氣,二娘是我閨女我能不心疼?可你想想,耀祖今年九歲,眼看明年十歲了能下場試一試,咱們要多為耀祖著想,是不是?」
馮萍萍氣都不知道怎麼撒,「以前日子也沒這麼艱難,怎麼現在就過的處處不順,二娘好說,還小一個,不用了不吃了就算了,可你看看我,我弟弟大哥媳婦都換了新衣,開了年到現在我一塊布都沒扯,回到娘家叫大嫂弟妹笑話我。」
「那便買一塊做做衣裳。」黎正仁哄。
馮萍萍:「你說的輕巧,我買了衣裳,娘不說我敗家?」
買也不是不買也不是,黎正仁都不知道怎麼說,語氣便敷衍起來,「那你說怎麼辦?我沒法子了。」
「……」馮萍萍氣又上來了,可一扭頭相公已經上了床睡去了。
黎正仁父子倆白日一個上工一個去私塾,院子裡的摩擦大大小小不斷,黎老太嫌兒媳不會過日子,馮萍萍是怎麼說都要把錢捏自己手裡,才不交出去。
有天馮萍萍給女兒多夾了筷子肉,黎老太下午尋了二娘的一處錯,便開始罵二娘,說二娘是饞嘴爛身子,不是什麼稀罕命,還不乖巧麻利幹活,整日做什麼呢。
女兒被罵了,馮萍萍當然氣,就是一口肉而已,從前還暗著說老兩口吃得多費米,如今頂起來了就直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