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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鄚州同知就派人打聽——
原來的左政司年紀大了,朝廷嘉獎,賞了銀子讓告老還鄉。這是壞事了,那就不往跟前湊了。
有個新上任的左政司大人。那這是好事,得備了豐厚賀禮,好慶祝慶祝,在新大人跟前博個好印象。
新大人哪裡人,叫什麼……
鄚州同知當時笑容就沒有了,是問了又問,確認了又確認,公文不會弄錯,話都傳出來了,過年時的兩位政司大人還言語輕慢,如今個個不提之前的事和話,說起新上任的顧大人,一口一個俊傑,可塑之才。
真的是昭州的同知顧兆。
可是他同我一般都是同知,且我還坐的位置比他久,怎麼就偏偏是他上了位,坐了左政司?
鄚州同知一時間是又酸又悔。
「我聽說,昭州那位同京里有幾分厚關係,都是京里人打點的。」
「什麼關係?」
這打聽不來,也不清楚,但要是沒關係,一個從五品的同知,才四年不到,怎麼就正四品了?鄚州同知越想,在酸和悔後又添了怕字。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在這樣忐忑不安戰戰兢兢下,顧大人終於來鄚州了。鄚州同知換好了官服,是整了整官帽,臉已經煞白,唇也泛著點青色,急匆匆出了屋子正巧碰見了知州大人。
「你啊。」知州大人見了副手此模樣,道:「一會見了顧大人好好請罪吧。」
鄚州同知又熱了起來,擦擦汗說:「下官知曉了,還望大人到時候提點兩句。」
知州大人沒接話,他對新上官脾氣做事摸不來,底子他倒是比旁人略知道一些,顧大人老師是滁州孫家,據他所知,孫大家名下還有一位弟子,姓梁。
滁州梁氏。
除了鄚州衙門,布政司那邊也來了許多人,尤其是左政司部門的,全都點了名,到鄚州城門外迎接新大人。
在這樣擁簇下,鄚州同知更是慌,硬著頭皮隨著隊伍。
顧兆是在城門十里外歇了會,馬兒吃了吃草,他則是坐在石頭上啃了個枇杷——下手摘的。
「這也太酸澀了。」顧大人咬了口就被酸了一臉。
忠七說:「大人我瞧著黃了才摘,我再去摘點別的。」
「算了別禍害枇杷樹了,這個月份早著,歇會吧別跑腿了。」顧大人擺擺手,繼續皺著一張臉啃酸枇杷。
忠七就退了後頭坐了下來。
他們大人就是如此,正事上嚴厲,私下裡很好相處也不會打罵他們。
顧兆啃酸枇杷,越啃越來勁兒,這來鄚州路上的野枇杷樹,又酸又澀,就像是跟他說以後這左政司的官也是如此,可怕什麼?啃著啃著,滋味不就是有了?
還挺特別,別的果子沒這滋味。
咂摸出味來,小顧大人皺著的臉也鬆快了。歇了有半個時辰,出發。
「咱們從昭州到鄚州走了有幾天了?」
孟見雲回:「七天。」
顧兆:……
「我還以為走了半個月,這路也太難了。」
是該好好修路。說起修路,顧大人坐在馬背上想,這可憋火了,他去年是拍著桌子就差跟周周發誓,他要是主動掏錢給鄚州修路,他就不是顧兆。
可今年他成了左政司,那鄚州也是他的管轄地了。
……也不算亂發誓,他說不掏昭州的錢,這修路自然是鄚州全出了,誰讓鄚州有錢。顧兆想到此,微微半眯著眼,決定新官上任的第一把刀先磨一下鄚州同知。
他如今這般停留,派人去通知,想必鄚州同知膽子都快嚇破了,到時候不用費什麼功夫,就能把人拿住,這修路監督的活計,正好讓鄚州同知幹了。
你對修路這麼上心,這麼愛,交給你吧。
顧大人通體舒泰,打了馬跑了起來,很快就到了鄚州城門,確實是比昭州城門高和大,遠遠的已經看到了迎接陣仗。
小顧大人不由想到剛來昭州時,他們是三伏天的趕路到了昭州,快到城門口,一家老小心中惴惴難安,還在馬車車廂里換了正式衣裳,儘管塵土糊臉,可規矩拿了出來。
如今的顧兆不在意這些——到底是身份和底氣的變化。
他必須承認,因為路遠且窮,這地界沒什麼憾不動的,因為京里師兄和二哥做依靠,因為他還有個昭州大本營,在南郡如今除了頂頭政使大人,他能橫著走了。即是如此,顧大人才能隨性不在意外表,該在意的是底下人。
果真如此。
顧兆是一身尋常袍子,可門口站著候著的皆是正裝,恭敬候著。
之後是請安問好,巴結奉承。鄚州知州介紹到同知時,同知腿一軟要跪,孟見雲先一把上前,眼疾手快的給扶了起來。
顧兆笑眯眯說:「我可擔不起這一跪,咱們大曆官場上素來沒這個規矩,同知大人可別壞了規矩,這要是傳到京里,怕是與同知大人名聲有礙了。」
笑、笑面虎。鄚州同知不敢擦汗,心裡怕這位左政司了,對方顯然是沒打算放過他,誒喲他可怎麼辦啊。
「成了不待城外了,我先到衙門報導見了上峰再好好同幾位敘敘。」
還要敘啊?鄚州同知是欲哭無淚,臉上還帶著笑,說著奉承話,只是態度越發恭敬了。
顧兆去了布政司報導,見了他的新上峰南郡布政司政使大人。政使大人年紀也不小了,看上去同陳翁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