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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事希望兩位替我保密。」
顧兆點頭,說好。然後就見嚴謹信舉手發誓狀,拿自己科舉前途立了個毒誓。顧兆:……
「我剛才點頭是不是太草率了?不然我也立個。」顧兆學著舉手,剛舉一半,鄭輝先說:「行了,我信你們二人。」
「這事也不是特別緊要,嚴兄不用拿自己前途發誓的。」
嚴謹信:「言而有信,又怕什麼。」
「我妻子是府尊的庶女。」鄭輝說。
顧兆:!!!大八卦!
嚴謹信眉宇也輕輕蹙了起來。鄭輝正要多說解釋,嚴謹信先打斷了,「此地說話不便,還是吃完去清淨一些地方說。」
「對對對,先吃飯,吃完再說,我飯都涼了。」顧兆想也是,趕緊大口吃飯,吃完了好聽兄弟八卦。
嚴謹信和顧兆吃飯一如既往,一個背脊筆直,一個率性灑脫,反正剛鄭輝說的話都不如吃飯要緊,到讓鄭輝輕鬆了一些。
吃完飯,三人散步去了操場。
一是這邊離食堂近,二是平日裡除非上射箭課,學生很少過來,這邊光禿禿的沒風景。倒是對面的操琴室,書院學生沒事了愛往那邊跑,背書什麼的,頗有風雅。
「我曾祖父開始便是做藥材生意的。」鄭輝邊走邊說。
鄭家祖籍平安鎮,鄭曾祖父做藥材生意,那時候大曆朝還和前朝打仗,不過接近末聲,曾祖父走南闖北認識了不少能人,其子也就是鄭輝爺爺就拜一位神醫門下,學了一手好醫術。
「我爺爺很聰慧,學什麼都快,神醫誇讚說有慧根,傾囊相授,後來曾爺爺也不用行商,在鎮子上定了下來,開了鋪子,自然生意好了起來。」
雖說藥鋪大夫也是經商,可畢竟救人性命,還是有幾分體面的,鄭家在平安鎮也算是樂善好施的慈善人家。要不是因為那件事,鄭家可能也不會生出讓子孫後代考科舉走上仕途心思。
「有一年朝廷派軍下來剿匪,就在我們鎮子二十里外,帶兵的小將受了傷,聽聞我爺爺醫術好,便來救治。」
顧兆猜:「沒救回來?」
「人命救回來了,胳膊廢了救不回來。」鄭輝神色平靜說。
顧兆心裡一跳,不會是他所想的——
「我爺爺的胳膊被打斷了,店鋪招牌也砸了。」
果然。
「雖說後來胳膊接上了,治好了,可當時那事,我爺爺和曾祖父都嚇壞了,包括我父親。」鄭輝嘆氣。每次他說不想念書,也想行醫的時候,父親便講這些。
當年父親十三歲,說將軍坐在馬背上,刀尖就離他寸尺近,還是祖母拼死相護才救下了父親。
後來鄭輝曾爺爺便一病不起,拖了幾年,臨死前攥著兒子手,雖什麼話都沒交代,但鄭輝爺爺心裡明白。
鄭輝父親那時候已經大了,無法改行啟蒙考科舉,再說身份籍冊已經定了商籍。所以鄭家便把所有希望放在孫子輩,也就是鄭輝這一輩。
「我兄長鄭耀,二十六歲考上秀才,實在科舉無望,家裡便四百兩捐了個監生。」
「監生?」
鄭輝解釋:「去國子監坐監半載,便可安排從官。不過和正經科舉出來的進士不同,處處受人冷眼嘲笑,家裡又給塞了銀子到處打點,如今在渠良府縣做官吏,九品。」
渠良府縣就在寧平府縣隔壁,同屬宛南州所轄。
「我的婚事,便是大哥想攀附上峰給我踅摸的。」鄭輝苦笑了下,「拿出去說,還是我鄭家高攀了府尊之女。」
這咋說呢。
這時候尊正統,嫡庶分明,要是渠良府縣縣令嫡女,那鄭輝家一個經商做藥材,是絕不可能能娶到縣令嫡女的,也不能說的這麼絕,起碼百分之九十九吧。
剩下的百分之一,可能是渠良府尊腦子壞了或者府尊嫡女見了鄭輝芳心暗許,非得嫁不可。機率很小。
而庶女就不同了,前朝法律時還講,妾生女、哥兒是以主家奴,嫡母打罰都隨意,就是發賣出去也沒什麼罪。到了大曆朝,雖是廢了這項法律,嫡母不得發賣庶女、哥兒,可還是得不上檯面的。
越是名門望族簪纓世家,越是重嫡庶之分。
七品的縣令庶女,擱這些世家眼裡可能像螻蟻不夠看,可對於鄉紳鄭家嫡次子,竟然還是高攀,可見這時候的商人地位。
鄭輝自小心性浪漫,不受約束,繼承了爺爺的天賦,對學醫很有興趣,可他大哥不成才,硬是拿銀錢堆了個小官,對著聰穎的鄭輝,家裡自然是悉心管教,約束天性,逼鄭輝科舉。
最初鄭輝聽爺爺斷臂這事,也是氣憤難當,爭取出人頭地。可每次他不聽話了,不想背書默書,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了,便拿出來警戒他一番。
不能看醫書學醫時是。
娶府尊庶女也是。
逼其入官學更是。
說的次數多了,鄭輝便沒了最初的氣憤,「若可以讓我選擇,那我便做行走世間的大夫,救死扶傷,也不在乎什麼府尊之女,合我心意的便是鄉間女又如何。」
鄭輝對話本推崇,看到的不是書生貪慕名利,而是書生妻子也是家裡給塞的,書生勇敢追求自由和愛情,看到的是對小姐的赤忱,是小姐掙脫家裡安排,選擇了書生。
顧兆鄭重給鄭輝作揖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