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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杏哥兒婆母上府縣送糧,一般是住個兩三日的,總會看不慣杏哥兒使喚王石頭幹這干那,多是念叨幾句,還甚少有這樣一見面說不完的話的一天。
可見八卦的魅力。
「娘說,讓你帶著元元先回村住些日子,生意什麼的先放一放,我石頭哥一人不成那就招個人手。」黎光宗道。
杏哥兒白了弟弟一眼,說:「招什麼人手。」
婆母先急,咋滴你帶元元回去歇一歇了,讓她兒子一個人在這兒忙活,連個人都捨不得招,這把石頭用的紮實,石頭又不是地里的牛——
「都回去。十多年了,除了過年也沒歇過,鋪子關了門,這次回去好好歇歇。」杏哥兒說。反正夏天生意不好做,乾脆趁機放大假。
王石頭還捨不得錢,不過話還沒吱聲,杏哥兒一個眼神過去,「咋滴?」
「沒啥。」王石頭吭哧吭哧把捨不得買賣咽回去了,歇一歇也好,挺好的。
婆母從頭看到尾,不知道說啥了,算了算了,這兒子不爭氣不指望了。
小院子倒是能睡下,十多年前杏哥兒接蘇家兄弟來這兒住過一個多月,做的上下鋪的床有兩張,如今用材結實,床是穩穩噹噹的還沒壞,那間房平時空著放雜物,角落堆著糧食麻袋,不過夏天收拾收拾,鋪著草蓆,能睡。
黎光宗和元元睡這屋,元元的屋讓阿奶爺爺睡。
元元下午下了學堂回來,就聽他阿爹念叨:「你周周叔回來了,還有福寶,你明日就同夫子說清楚了,請一些假,咱們收拾收拾回村了。」
「知道了阿爹。」
元元時常聽阿爹念南邊當官夫人的周周叔,此時聽見周周叔回來也是高興,便問:「周周叔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誒喲忘了跟你說了,你舅舅說顧大人升了官調到京里去,做什麼閣老——」
「啊?!」元元嚇得筷子都掉桌上了,「阿爹這話可不能亂說的,閣老那是首輔才成,要是被聽去了,給周周叔和顧叔帶來不好就不好了。」
杏哥兒被兒子這嚴肅表情整的愣住,也有些害怕,怕他沒聽清學壞了,趕緊叫黎光宗,先捶了一拳,「你說說,說清了,可別學壞了。」
「啥就學壞了?」黎光宗聽完外甥前因後果,就說:「就是閣老,沒聽錯的,大伯回來當天,咱們縣府尊都到了,給周周哥大伯作揖行禮呢。」
元元:……怔愣在原地裂開了。
杏哥兒拍著胸脯,「嚇死我了,你這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說了啥錯話,沒錯就成。聽見了沒,就是閣老,這閣老是幹啥的?咋就嚇得你那樣。」
「阿爹,閣老就是首輔,就是最高的官。」元元恍恍惚惚解釋。
黎光宗拍大腿,「沒錯了,健安也這麼說,就是最大的官,沒錯的。」他沒學錯啊,幹嘛打他,阿哥這手勁,難怪石頭哥這麼多年是不敢不聽,誰架得住啊。
「明個兒記得跟夫子告假。」杏哥兒想了下,「你顧叔當閣老這事先別往外傳了,如今村里就周周還有大伯和福寶,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你傳出去要是惹了什麼麻煩就不好了。」
元元鄭重點頭,說知道了。
最早前,杏哥兒得了京里來信,元元夫子意外看過,借了書,雖然後來沒出什麼大事,不過現在杏哥兒跟以前剛到府縣做買賣不同了,尤其這次和以前那書信不同,還是慎重來。
第二天滷煮鋪子門前就貼了家中有事回鄉一段時間告示。杏哥兒這邊把行李收拾了,洗了澡,早上還去買了禮,回到院子,元元也辭別過夫子,背著書囊,坐著牛車,回了。
遇到鄰居打招呼問的,杏哥兒是一概說:「回去住些日子,有事情要忙。」、「回來還不知,反正想多住住一些時日。」、「可不是嘛,幹了這麼久了,難得歇歇。」
西坪村。
田裡莊稼收成到了尾聲,現在地里都是麥茬,家家戶戶都收了乾淨。前多年沒打仗的時候,家家戶戶是交完了糧稅,糧食幾乎都賣了,只留少部分混著雜糧豆子吃,打仗後,存糧的多了。
年年收成好,年年存餘糧,也年年吃不了新鮮的,都是吃陳糧——有時候存的多了,吃不完,陳糧賣的價位也不高,可沒人敢少留,就怕萬一,那時候餓肚子吃不飽飯要死人的。
今年倒是賣的多了些。
問就是:「顧秀才都當了大官進了京,我想著日子應該快太平了。」
「啥顧秀才,現在是閣老了。」
「對對對,那什麼閣老。可秀才郎年紀也不大,我記得比周周還小三四歲,咋就閣老了。」這閣老一聽年紀就不小。
村里人哪裡知道懂這些,叫秀才郎那也是黎大一家回來,以前老早記憶活泛了,想起了許多顧兆在村的事,什麼模樣俊俏、下不了地、讀書好、還能琢磨肥料,對周周也好。
……就以前說嘴顧兆學問不好的記憶通通沒影了。
不過也正常,現如今顧大人都成閣老了!
「我瞧著今年能多賣,反正去年的陳糧還沒吃完,混著豆子不怕挨饑荒。」
這倒是。村里人今年賣糧就狠勁兒了些,沒咋留了。於是又是大豐收,家裡進了一筆帳。原先這個時候,村里男人過了最忙時候能喘口氣,家裡灶台燉雞燉蛋燒個肉,得補補,男人們就能溜達街上聊聊糧食賣的如何你家收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