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頁
有一日花娘去地里幹活收糧食,讓男人略看一下家中幼女,結果沒成想幼女掉水裡去了,差點淹死,懶漢就在遠處看著懶得動——
杜若庸聽到此處,激動憤慨,說了句怎會有這樣當爹的。
「這是真事,可不是我編排的。」顧兆讓杜老師就這般寫。沒成想杜舉人還利用周末時間去採訪問了花娘和陳二娘,最後寫的文章小故事,顧兆看了都要大罵文里的禽獸畜生渣男。
效果頂呱呱響!
自是要替花娘陳二娘搞一搞輿論,以後日子還長,人還要活著,總不能走哪被唾沫淹哪兒,當然也是為了以後有和離念頭的婦人鋪墊。
和離不是你的錯,是實在過不下去日子了,沒辦法的。
此抵報一出,衙役沒事就在衙門口念,後來昭州城的茶館也有人談了起來,有老爺叫家中識字的下人來讀抵報,每每念叨這倆案子時,茶館的百姓皆是義憤填膺憤慨不已。
「……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也不怨兩人,要是不和離,命都葬送了。」
「要我說,自己死了也乾淨,落個好名聲,可留下來的孩子怎麼辦?」
「是啊要不是為了孩子,誰願意走這路,被戳著脊梁骨罵的難聽喲。」
「花娘如今如何了?帶著那么小的孩子可有去處?」
「顧大人不是說了有什麼救濟院嗎?」
「這我知道,我還去了。」此人好熱鬧,早早探聽過了,見大家都瞧他,這才說:「救濟院就在咱們城東,也不算太遠,百善路過去,穿了兩個巷子,是黃家路頂頭那兒,門口有棵松樹的大院子。」
「院子大門瞧著舊一些,是拿沒人要的舊院子蓋的,裡頭倒是規矩乾淨,水泥路鋪著,前前後後好幾座房子,也有灶屋,我沒進去看,屋頂瓦片是新的,都是全乎的,院子曬著被褥……」
裡頭可是陳二小姐管事,沒事,誰敢進去瞧熱鬧?
因此這人沒見到人,只看了環境。
花娘返工回到了廠里,也有工友問她,一個大間的問的都是關心之語,花娘腦袋傷還沒好利索,可不敢耽誤了,說:「救濟院我同大娘一間房,發了被褥,也有米糧,說前三個月不收錢,管吃管喝的,之後要是住下去,一個月一間屋十文錢。」
「才十文錢?這般便宜。」
「那被褥米糧怎麼算?」
花娘道:「前三個月都是不要錢的,還給發了兩身衣裳,冬衣夏衣,等三個月後,那米糧就按一半算,我們吃的陳米雜糧,我中午廠里管一頓,大娘用不了幾個,一個月下來可能也沒多少。」
「那你上了工,大娘咋辦?」
「黎副院幫忙看著,給大娘管一頓飯,大娘很乖,在院子裡不亂跑就成了。」花娘麻利幹活,「等我攢了銀錢,要先給黎老闆還了藥錢。」
同村人一聽,真是好啊,如今花娘休息日了,回去就顧著她和大娘兩張嘴,洗洗衣裳打掃屋子有啥,不用休息日忙的腳不沾地,還要被罵,多好。
「那這救濟院是個好去處。」有人羨慕說。
被打趣你想去啊,和離了就能去了。這下羨慕的也不敢開腔了,啐了一口打趣的,說:「我家日子也沒那麼艱難,又不是同花娘這般過不下去,家裡還是要有個男人才成……」
誰家一家人的日子不過,要去什麼救濟院寄人籬下的。
花娘自是咽這些苦果。她手裡幹著活,面上再度恢復沉默,也不說話了。這樣的神色、沉默,像是一個人被抽乾了一般,壞了死了,過了許多日子,春去秋來的,慢慢的壞死的地方被新嫩芽頂開了,生出嫩葉來,慢慢的生機勃勃起來,倒是比以前的半死不活的樹還要來的美麗。
這自然是後話了,需要時間歲月來治癒。
陳府中。
陳翁沒說什麼,陳夫人則是愛惜女兒,問婕娘怎麼把你這事傳的沸沸揚揚到處都是,你就不怕走出去被人說嗎。以前藏在底下,雖是昭州城的商賈富商都知曉了,可沒人抬在面上說,如今這麼一來——
陳二娘說不怕,「娘,我給陳家丟了顏面了,可我不能看著其他婦人被活活打死磋磨死。」
「丟什麼顏面,要丟那也是姓木的,咱們昭州人都罵姓木的。」不說話的陳翁先說了句。
陳夫人也不是因為這個。
「阿娘擔心你的身子,你這身子還沒好利索,說了便說了,不礙事,可跑去救濟院當什麼院長,你這身子成嗎?」
陳二娘則是說:「當一日盡一日——」
「你這孩子,嘴裡亂說。」陳夫人板著臉生氣了。
陳二娘都快四十的人了,還被母親這般叫『孩子』,當即是心中湧出濃濃不舍來了,若是時間長久,她還想再多陪陪阿娘和父親。
「好,我不說了,阿娘別生氣。」
其實陳二娘知曉,她回來到如今上了抵報,她的事傳開了,府里幾位弟媳怕是要心生不滿,還對著琳娘也有些意見,嫌父親阿娘寵愛琳娘,嫌她這位『外嫁的嬌客』長久賴在府里,嫌她累及了陳家女的名聲。
可人生事事都不能盡善盡美,她想過搬出去,帶著琳娘去救濟院住,那邊條件差了些,可總避免了父母難做,大哥弟弟為難。可她太想太想親近家人了,便只能當不知,死皮賴臉的賴著。
……反正也沒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