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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踏實,又深又長的,等醒來外頭天都亮了。
黎周周急忙穿著衣裳,他還從沒起過這麼晚,也沒聽見後院雞叫聲,莫不是雞出啥事了?
相公也起來了,就他在睡懶覺。
黎周周急也懊惱,村里沒見誰家屋裡人睡到日上三竿的。穿好了衣服,拿著布帶綁了頭髮,趕緊往外頭走,院子也是空的,相公和爹都沒在,去了灶屋,灶膛底下還有一根柴火,揭開鍋一看,是溫熱的雜糧粥,案上還放著一小碗醬菜,後灶鍋里蒸屜是饅頭,底下是熱水。
也不知道是爹做的還是相公弄的。
黎周周先用熱水洗了臉,聽到門口有動靜,剛出灶屋便瞧見相公還有幾位臉生的——不由想起爹說的農事官,他僵在原地,不知道行什麼禮。
「黃管事,這位是顧某妻子黎周周。」顧兆跟農事官介紹了句,說:「麻煩各位先一步去後院。」
農事官便帶著四人繞過去了後院。
「相公,是大人嗎?」黎周周見人走了小聲詢問:「我是不是失禮了?剛應該見禮的。」
顧兆:「別急,以後見了作揖就成,我教你。」
農事官沒什麼品階,但對著村裏白身的莊稼漢來說,那也是從府縣下來的大人物,可下跪磕頭那就不必了。農事官擔不起這麼重的禮。
早前黃管事帶著差人前來,報了身份拿了工牌,剛遞給村長,村長噗通一聲跪下要磕頭,黃管事也嚇了一跳,立刻扶起來說不用,折煞他了。後來村長訕訕不知道怎麼打交道,便見了就彎腰。
作揖禮就成了。
「吃過了沒?早上粥是爹煮的,我也起來晚了,醬菜是我做的,爹囫圇喝了碗粥吃了個饅頭便去地里了。」顧兆干吃饅頭粥有些吃不下去,便切了一些醬菜佐粥吃。
黎周周:「相公,我起的這麼晚你咋不叫我?」
「家裡也沒什麼大事,多睡會也沒什麼。」顧兆還有活要干,跟周周匆匆交代,「你乖乖把早飯吃了,黃管事在後院記錄肥料,你要是覺得不習慣拘束,那便在堂屋干點別的活。」
「知道了相公。」
黎周周不耽誤相公幹事,點頭乖乖應是。
顧兆去了後院,黃管事在等著,剛聊了一會,知道黃管事也是個務實求真的人,一方土地養一方人,想要全寧平府下的村子推廣開肥料,那當然不能隨便亂來,嚴謹登記,還要做好調整。
黃管事和顧書郎打了一早上交道,顧書郎讀書學問如何他不知道,但對農事上的認真很是值得誇讚,就是有時候說快了,顧書郎老說些他聽不懂的詞,後來改口了。
「……旱肥水和草木灰和糞,十比一比一,我的意思是目前我們做的旱肥料,十桶的水,一桶燒的麥秸稈灰一桶糞。」
「第一年時,我們家麥秸稈燒的差不多沒了,當時用的是山里腐爛的草木,燒成灰,糞稀缺的話,像是畜生、禽類常年拉屎的地方,那塊泥土也能用,很有肥性。」
……
黎周周吃完早飯,洗刷了鍋碗,把帶去府縣的那套被褥拆了,下午時拿到河邊洗乾淨,在府縣客棧鋪,回來路上還淋了雨總是不乾淨的。
今個起得晚了,時間都不咋夠用,拆完了被褥,趕緊做飯。
想到後頭有管事在,黎周周燜了一鍋雜糧飯,家裡有的切吧切吧,還有過年時做的香腸、罈子肉能炒成兩碗葷菜。
晌午飯好了,上了一早上肥的黎大回來了,先是脫了外頭的破舊衣裳,打水洗了手臉,黎周周給爹又換了一盆新的熱水,黎大拿皂莢打了一遍,這才幹乾淨淨沒了味。
「桌子就搬院子裡吃。」
堂屋的桌凳移到了院子裡,農事官連著四位差人便在黎家用了一頓午飯,吃過後,五人是住在村長家的,不過要去田裡再瞧瞧,如今家家戶戶上肥,看看怎麼上。
下午時黎周周端著盆子去河邊洗衣裳,本來他去時就兩人,結果洗了沒一會,阿叔阿嬸都出來了,手裡有拿著一兩件洗的,一看就是早上洗過了。
「周周你們回來啦?府縣咋樣?」
「顧書郎考的咋樣?能不能成?」
「你這話說的,周周咋接?那好不好都看老天爺,就是萬一不成了,還有下次,這有啥。」
「呸,你說的還不如我。」
剛說下次在試的阿嬸便賠笑輕輕打了下自己嘴巴,說:「阿嬸不會說話,顧書郎一定成,周周別往心裡去。」
「我知道大家是好心關心相公。」黎周周一一回話:「昨個兒深夜回來的,走路上下了雨,幸好雨不大。府縣人多,開銷也大,考的咋樣我不知道……」
他想著相公說人多,眉宇間自然帶著一些擔憂。
阿叔阿嬸瞧見了,心裡便知道可能不咋好,誒呦這可咋辦,顧書郎那麼好的人,結果——唉。
老天爺睜睜眼吧。
後來各自散去,村里其他人便問咋樣,這些回話的阿叔阿嬸嘴上說看老天爺、顧書郎是個頂好的人,千萬要保佑。大傢伙心裡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這次考試估計懸。
顧書郎琢磨肥料成,可能做學問差一些。
農事官在黎大家扎了兩天的根,村里便沒人輕易上黎家門——大傢伙對府縣來的大人還是敬畏的,不敢近前。
第三天,農事官先回府縣,剩下的四位差人分別去了東坪村、十里村、大田村開始教做肥料——先推廣寧松鎮周邊的村子。水田的肥料還有石粉,等之後府縣會派來人加大燒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