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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呢?」嚴謹信在院中說了片刻的話,全家人都見了,怎麼不見小樹?
嚴阿奶頓了下,才想起來忘了給謹信說大喜事了。
「小樹還在睡——」
話還沒說完,嚴謹信見阿奶面色不對,剛停了下,眉宇間的褶皺加深了,道:「小樹出什麼事了嗎?」
「我去看看。」
嚴謹信步子跨的大,三兩步進了堂屋,後頭嚴家人跟著,嚴阿奶嘴裡還說:「你輕聲點,別驚動吵醒了小樹,他現在不比以前……」
小樹莫不是回來時出什麼事了?
還是身子得了病不痛快了?
嚴謹信那短短几步的距離,神色越發凝重,臉是越黑,已經想了許多種可能,剛家裡人的吞吞吐吐猶豫,定是太嚴重了,不由後悔,當日不該由著小樹先回來,應該一同去京城,只是他怕勞累折騰——
入了裡屋。
炕上柳樹睡得四仰八叉的,肚子上蓋著條薄被子,如今已經踢到一邊,只落了個被子角沾著,穿著一身裡衣,松松垮垮的,於是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就清晰可見。
嚴謹信步子停了,眉頭更深了。
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的束手無策以及慌亂出現了,他回頭見趕來的阿奶和娘,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沒吵醒小樹吧?他如今身子重了,喜歡睡覺,可不能吵醒了。」
「謹信咱們外頭說話,娘給你準備了熱水還有飯菜,你先洗把臉吃個飯,由著小樹好好睡,要不然小樹沒睡足,會不舒坦的。」
嚴家女眷輕聲勸著兒子出來,嚴父則沒上前,避開了裡屋門的視線。一家人勸著嚴謹信到了院子裡說話,別吵著小樹睡覺。嚴謹信這時才找回了舌頭似得,擰著眉,「小樹不是病了,而是懷了?」
「呸呸呸,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小樹那是有喜。」
外頭院子裡,嚴謹信這位新出爐的大三元——解元、會元、狀元,此刻也只能委屈坐在院子裡的石磨棚下吃飯,聽家裡人說他走這段時間的事。
「喜差來了給了銀錢,你爹給包了一兩,都是小樹之前拿回來的。」
「一兩銀子沒丟了你的面子吧?」嚴父覺得一兩很多了,可現在問起兒子來,卻還是忐忑。
嚴謹信說了並無。嚴父心裡才踏實起來。
嚴母說了擺席待客這些活都是小樹操辦的,還說有人送了婢女過來——
「咱家這地方哪裡住的下,小樹沒要全打罵出去了。謹信,你現在當了官,可、可小樹是個好孩子,跟你一起吃過苦過來的,如今他身子重,那些仆女一看就不成不如小樹,你可別後悔要了。」
嚴謹信肅著臉說:「推拒得好。」
明明是小樹打罵出去,到了嚴謹信口中就是推拒。
嚴家女眷心裡安了,嚴謹信則問為何蓋了院牆修了房屋頂,「……我在京中謀了差事,這次回來接全家去京中安頓,以後這裡便不住了,何必浪費銀錢修屋。」
嚴謹信語氣也不重,可他一貫黑臉,說話四平八穩沒起伏,嚴家人以為兒子生氣了,嚴母便解釋說:「小樹說修的,說要風光風光,不過也沒費幾個錢,就扎了院牆和修了屋頂,你別生氣。」
「……其實修了也好。」嚴謹信僵硬改口,「家中在村里低了這麼多年,如今我中舉,確實該修葺一番。」
嚴父點頭,「小樹也這麼說的,說要不是他大著肚子不好驚動,還要推了重蓋,說要體體面面的,好出出風頭。」
其實嚴家人對小樹提出的修葺院子還是很高興和滿足的,嚴家在村里一向不起眼,老老實實窩窩囊囊的沒什麼地位,以前受人輕視和嘲笑,現在好不容易兒子中舉有了體面,那一家人最樸素心愿和想法就是風光。
可嚴謹信不是這樣的人,嚴謹信務實,心裡有遠大抱負,裝著官場上的事業,想大展拳腳,壓根沒想過在村里人出風頭這種事。
柳樹愛啊,柳樹就喜歡簡單粗暴炫耀,要不是肚子懷著娃娃拖了後腿,恨不得屋子上上下下推了全改成氣派的青磚大瓦房!
過去這幾個月,柳樹就愛大著肚子吃吃喝喝瞎轉悠。
等柳樹一覺睡飽了醒來,一看男人坐在炕邊盯著他肚子,差點人都能嚇沒了,嚴謹信也嚇了跳,沒想著小樹睡得好好地,下一秒睜開眼,連個緩衝過程都沒有,兩人一對視,柳樹喊嚇死我了,嚴謹信僵硬著四肢過去輕輕拍柳樹背,問沒事吧。
拍的柳樹一個咳嗽,口水嗆到了。
一頓的折騰,夫夫倆終於能說說話了。
柳樹聽完,摟著肚子,高興說:「周周哥也在京里?太好了!我能見到周周哥了,他家哥兒叫福寶,黎叔說了,這名字好聽,一聽就是有福氣的跟周周哥一樣。」
嚴謹信臉色如常的嗯了聲。
「咱們趕緊收拾動身吧。」柳樹扛著肚子迫不及待了。
嚴謹信皺著眉,說不可,你這樣大著肚子萬一路上折騰勞累了身子怎麼辦?
是難得的話多了。
可柳樹不怕男人黑臉,說:「我生的時候都八月快九月了,現下六月,咱們趕緊走,路上慢一些不怕,難不成你還要我生了,再坐個月子,那時候天冷了,娃娃小不能動,再等,再等就是明年了。」
「到時候村里人笑話我,說你去京城享福當大官了,不要我和娃娃了,留著我們在鄉下吃苦受罪受人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