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頁
「敢問孫先生是否是鶴仙人?」嚴謹信問。
梁子致喝了口茶,點點頭說:「這是老師早時寫的詩出的詩集。」
那時候的老師一身傲骨風流才學,有外人酸老師,說什麼作的詩太過張狂了,狂妄了。可讓他去寫,比試比試,卻又支支吾吾寫不出半個字。
真是可笑的小人做派。
三人聊了越有半盞茶時間,門口有動靜,三人紛紛起身,這次進來的是兩位,一位顧兆和嚴謹信都陌生的,年紀應該和施大人差不多,頭髮雖是束著,可說不盡的松懶之意,留著鬍子,面容和藹帶笑。
這應該就是梁子致的老師,孫沐,鶴仙人了。
旁邊的三人都認識,就是翰林院一把手施明文施大人,施大人還是肅穆一張臉,板的正正的。顧兆和嚴謹信先作揖行禮,口中喚施大人。
梁子致略慢一步,兩人說完了,才說施大人好。
施明文瞧不上樑子致,主要是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每次見了面就要訓誡一番,所以在翰林院中,梁子致是能躲就躲,絕不會出現在施大人的眼中。
「今個是我做的東下的貼,我做宴,你們小輩輕鬆自在些。」孫沐笑著,看對面兩位,不等誰開口引薦,笑說:「你是顧兆?你是嚴謹信?」
雖是問話,口氣十分肯定。
兩人回正是,孫先生猜的准。
「子致說,若是以他當年做比,小顧的探花樣貌更甚他,而嚴謹信的學識比他強一些。」孫沐笑呵呵掃過對面二人,「嚴謹信學問如何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小顧的樣貌確實是比他當年出挑。」
梁子致:……
顧兆:……
謙虛笑說:「孫先生誇讚了,我的探花郎也就樣貌符合了。」
旁邊施明文心想顧兆還是有幾分自知的。
施明文是個嚴肅認真的性子,欣賞真正有學識之人,去年的殿試第一道批改成績,看了嚴謹信的文章便大為讚賞,覺得一甲前三定當有此子姓名。
這還是說的謙虛保守了,在施明文看,這份卷子他心目中是第一。
後來聖上奪定,嚴謹信真拿了狀元。施明文是撫著鬍子,心中十分滿意點頭,當然面上還是一派的嚴肅正經。
他批改猜測的前三,兩名都押中了,嚴謹信、杜若琪,唯獨第三個失了手,竟冒出個顧兆。施明文後來又看了一遍顧兆的卷子,策問寫的詳實,但缺了幾分文章的風流氣,少一些風骨,尤其是字——
施明文自然是看不上,這顧兆配個二甲自然是堪配,一甲第三那就是不夠看了,可聖上定奪的,京里朝堂百姓說來說去,說今年的探花郎可真俊,堪配探花郎。
胡鬧。
讀書人以才學自持,怎麼能拿顏面說話。施明文自此後就有些瞧不上顧兆,尤其京里民間傳的沸沸揚揚的探花郎入贅故事。
在施明文看來,簡直是丟了讀書人的顏面。倒不是施明文看不起入贅的這點,而是和拿臉定探花,不以文章評斷成績一樣,施明文覺得讀書人傳名聲,怎可雞毛蒜皮後宅之事,應當是拿文章、詩詞來傳說的。
現在一聽顧兆謙虛之語,知道自此心裡也明白,嚴肅的神色也略略緩和一些,目光落到了嚴謹信身上,別說神色緩和,就是眼底都多了幾分愛才之意。
「沐之,這就是我說的嚴謹信。」施明文給特意引薦,今日定要促成嚴謹信拜師老友。
「見到了。」孫沐笑呵呵的,「時候不早了,咱們去觀景園,邊飲酒邊說話。」
觀景園其實和這個屋連著,外頭的迴廊走到側屋那邊,一扇拱形的大窗,坐在裡面不遠處透過窗能看到外頭桃花林視角。以前坐墊矮几擺著位置是正對著圓窗,能看到桃林還有波光粼粼的湖水,現在則移偏了些,對著桃林的視角。
這會是分餐制,一人一個矮几坐墊,旁邊點著火盆。
就是跪坐進食。
顧兆來大曆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吃飯規制,心裡嘀咕,吃完了一頓,腿得跪坐麻了不成,結果就看到前頭正中間的位置上,孫先生一把盤坐在墊子上,笑呵呵說:「各位自便。」
滁州孫家,幾百年的延續,跪坐禮盛行時的朝代那是早了去了,那時候皇家奉行的就是跪坐禮,不管是飲食,還是讀書識字,只有普通下等的老百姓才沒規矩坐所謂凳子。
就好比現代,有人彰顯自己特別,不跟流行從眾,有說我這個是中世紀歐洲貴族穿衣打扮吃飯餐具花樣,或者什麼什麼朝代皇家就是這般。
越是往前推,越是往上頭靠,那就是家底深厚,源遠流長。
孫家便是。
不過如今的孫沐不守這些規矩了,怎麼舒服怎麼來。這院子十多年沒長久居住,每年有人修葺,屋裡的擺設東西都沒換過,還是維持老樣子,提起來,孫沐說麻煩不必費事。
其實是真的不必費事,還是想封存了記憶,都未可知。
顧兆一聽,當即笑著說:「那我就失禮了,之前沒參加過這般宴會,我怕跪坐一會腿麻了,倒是更丟了顏面。」於是也盤腿坐了下來。
嚴謹信也是這般盤腿坐下,他也沒見過跪坐禮。
上頭與孫沐並排的施明文,本來是跪坐背脊筆直,如今一看,滿室的沒有規矩,便只能蹙著眉,然後換了腿,也坐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