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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一切都攤開了。
娘有八十八兩銀子啊,卻只給他說四十六兩,還不算賣祖田的二十兩。祖田可不一樣,那是能傳下去給子孫的田,不是人蹬腳沒了後要收回去的。
後來三房去了府縣,黎二手裡統共十一畝水田,十八畝旱田——這些全部不是祖田。只有光宗生下來後分的五畝水田五畝旱田,有兩畝水兩畝旱才是能留下來的祖田。
「好啊,黎三那個癟犢子玩意就拿了八十二兩,算計的好啊,虧把我蒙在鼓裡十多年,村裡的院子值多少?水田旱田還都不是祖田,賣不出去,好啊真是好,你們還讓我孝順什麼?」黎二恨得咬牙切齒。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數字。
李氏不覺得虧心,「我和你爹生你養你,不給你一分錢又咋滴?給你屋給你田還給出仇了不成?」
「那你也別想問我要糧!」黎二粗著氣說。
「你欠我的,為啥不要,你爹娘吃你一口米不成了?」
黎二氣得說不出話,劉花香上前一口啐在黎老太腳下,大罵:「你個老不死的還敢放這個屁,早都分家了,你跟著黎三那個畜生過,少來髒我家地,髒我家米,我告訴你,沒有,一粒米都不會有。」
「你們看看——」黎老頭可算是逮著不孝證據了,想讓村里人給他們老兩口出頭,可看了圈發現大家都看熱鬧,知道這是偏幫老二兩口子,連村長都不公道,便一把握著趕車的車夫,「小後生,你可得給我們老兩口作證,我要告官溺死這畜生不孝子。」
車夫是從頭聽到尾,見老太滿臉的淚哭的可憐,老頭握著他胳膊的手都是抖得,倆老夫妻奔波勞累一路,如今還要受到兒子指責媳婦大罵,不由心生同情,雖說這老人確實是分家偏心了些小兒子,多給了五十兩銀子,但也不算刻薄二房。
小的不是沒屋沒地。
車夫正張口要說什麼,黎二雙眼通紅看向爹娘,「要說不算虧我們二房多少,可明明屋裡就是有錢,有八十多兩銀子,爹娘你們為啥眼睜睜看著大嫂病死,為啥熬死了大嫂,只給大哥分了五畝他本來就該得的水田?」
黎二心裡恨過去分家現在才看明白,更恨的是爹娘全然不把他當回事,並沒覺得虧待他。
沒虧待他。
好啊,那大哥呢?
「四間大屋,八十多兩銀子,有多少是大哥掙出來的?你們二老心裡明白,地里的活全是靠大哥,結果呢?」黎二質問。
劉花香便在旁邊學說:「村里長輩都知道,沒分家時婆婆一直嫌我和大嫂只生了哥兒,催著大嫂要男娃,大嫂懷了孕干不完的活,後來小產傷了身子,要補一補,娘你嘴上說得好,補補,可等大哥去地里幹活,背地裡磋磨大嫂起來洗衣,大嫂冬日裡得了傷寒,你說買了藥,一遍遍的熬,熬得藥味都沒了,硬生生把大嫂拖死了,嘴上說沒錢,沒錢那八十兩銀子又是哪裡來的?」
「大嫂一條命就這麼沒了。」
村里老一輩都知道這事,只是過去都過去了,很少人提,今個兒劉花香學了一遍,村裡的老老少少,平日裡不磕牙的老爺們有的今個才知道還有這一樁恩怨。
不由看向黎大家。
顧兆摟著周周肩頭,半個身子側著擋在周周臉前頭,遮蓋住村里人同情的目光。
車夫沒成想裡頭還有這一茬的人命官司。
再看這滿臉淚的一遍遍哭訴可憐兒子兒媳欺負她的老太太,頓時背脊發寒,這是什麼歹毒的心腸啊。
李氏還嘴硬說誰曾想一個不值錢的哥兒身子板能這麼弱,說沒就沒。
「夠了!」黎大沉聲出來了。
劉花香還沒見過黎大這副模樣,是真的氣了,不由有些後怕,往後瑟縮了幾步站回男人旁邊。
「早都分了家,我黎大和黎狗子李氏沒啥干係,村長叔公太爺都見證了,當時兩位就指著我鼻子說沒我這個兒子,要和我斷了關係。」
村長點頭。
當時黎家兩口是恨極了大兒子,最疼愛的小兒子才十一歲,正是讀書的好年歲,大兒子說要分家,這一下子斷了小兒子讀書指望,心裡是恨極了,嘴裡說斷關係,以後就是死了埋了也不用黎大來看。
「如今要什麼鬧什麼,不用拿我出來說事,我黎大,早前獨出一門戶。今個來,跟村里大夥也說清楚。」黎大掃了眼黎二,「以後村里黎大就是黎大家。」
「村長,叔公太爺,沒啥事我家先走了。」
「去吧,早早回去歇著。」叔公開口。
村長也說是這個理。
黎大一家便從扎堆看熱鬧的人群中出去了。黎大一走,這場鬧劇也散的差不多,黎二和劉花香任由老兩口罵就是不鬆口。
黎二還下了狠說就算是告官他也不送。
「分家契在這兒,旱田水田都是我黎二名字,屋子也是我的,跟三房有啥關係,三房想吃米自己去府縣買啊,告官老爺告我啥?告我自家的米不便宜賣給外人?還是告我分了家,爹娘和三房過白紙黑字寫的清楚,現在硬要賴上我二房了?」
要是在府縣黎二見了官差那可能腰先軟了一截,如今在村里,這麼多人瞧著,手上又有分家契,黎二膽子也壯了。
當然也有被八十八兩銀子刺激的。要是不知道這事,老兩口上來磨一磨嚇唬嚇唬,再哭一哭,各種法子使上,黎二可能真服軟送了,如今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