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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村里家家戶戶男丁都出去修路了,他倒好,讓他媳婦兒去修路,沒人看娃兒,娃兒差點掉池子裡沒了,還是村里老人給撈了過來。」村長越說是越火大。
顧兆以為面前這漢子四十多了,聽完沒想到還不到三十,大約二十七八左右,因為不收拾潦倒髒兮兮的,頭髮糊臉看不清樣貌,也不知道多久沒洗臉了。
孩子才四歲大,是個女娃兒。
等那婦人背著孩子從地里回來,婦人臉倒是洗了,可看著年紀也大,像四十多的人,眼角滿是皺紋,手背皴著。孩子腦袋大,身子小,一把骨頭支棱著腦袋。
一個目不識丁的婦人幹活要養一家三口,勞累的眼底也是木楞渾濁,見到一群人圍著她家房子,還有衙役官老爺,娃兒都沒卸下來,噗通先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朝誰跪,跪了便磕頭求饒。
「……先扶起來。」顧兆讓衙役扶人。
村長用土話大概解釋了通,婦人修路因為只去了兩天,因為娃兒淹了差點死了,她不放心便回來了,也沒錢買水泥修房,那水泥廠太遠了她也沒法子去,要看娃兒,還要回來照顧男人給男人做飯。
顧兆聽的額頭長包,「這樣的男人還給他做什麼飯,不如本官做主,你們二人和離了。」
「啊?」村長聽的費勁兒,可和離倒是聽明白了,頓時下跪說:「不成啊,這哪裡能和離,懶漢是懶了些,可也是娃兒親爹,咋能和離不過了呢。」
「對啊,自古哪裡有婦人不要她家男人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沒了她男人,沒瓦片遮身,她一走,娃兒不得死啊,她也得死在外頭,死了都沒個埋的地方。」
村民是七嘴八舌的說,包括那婦人,聽懂了官老爺說什麼也是哭著流淚寧死都不願意和離。
「誰說不能帶娃兒?孩子要是願意跟你——」顧兆是話都沒說完呢,就見那婦人一臉死相,真去撞牆了。
幸好旁邊人攔著快。
別說村民對他這話不滿,就是跟來的衙役也多是不樂意,覺得顧大人是個糊塗官差點逼得和和美美的一家妻離子散。
顧兆:……
後來這事只能暫且作罷。等多走幾個村,懶漢家的情況也有發生,雖不及這家的極致,一家人磕磕絆絆掙扎著生活。窮有兩種,一種是如今大部分百姓,頭腦不聰穎,普普通通沒什麼別的長處,祖上沒有財富,就是芸芸眾生地里刨食的一員。
受天災影響,受家裡人病情,總之是客觀原因占多。
這些百姓,一有機會能掙個錢了,多是勤快樂意肯乾的。這種窮能救。
還有一種窮便是懶漢家那種,機會擺在跟前了,自己懶,不願意嫌辛苦出力,就等著吸旁人的血,做個拖累累贅。這種窮救不好。
等八月下時,天氣熱,暴雨少了,沒什麼災害發生。顧兆原本是要蓋兩所官學,如今在昭州城的位置里又圈了一片空閒的荒處,打算再蓋個婦孺救濟院。
『珍妮紡織機』也蘇出來了。
蘇機子的木匠姓楊,這紡織機便稱昭州楊機。暫時這麼叫著。
顧兆之前跑了一個多月的昭州城外上百村子,是體察民情提前做防護去了,也是摸底,昭州城外的百姓生活狀態和消費水平和五個府縣下的村鎮百姓其實是一樣的。
按道理來說,離著州城近的百姓生活都略微好一些。這裡沒有。
昭州城外的百姓優勢是地勢還算平坦,沒有多的高山,種糧食出糧食比底下五個府縣出糧食都多,像是吉汀,加起來適合種田的土地,還不如昭州城外的上百個村出糧食多。
氣候、土地都是因素。
顧兆之前想,等蘇出來紡織機,可以開紡織廠,現在計劃沒變,但是能方針略略調整一些。整個昭州的棉花產量不高,也不太高,環境因素不適合大量種棉花。
種出的棉花供整個昭州城百姓都夠嗆,不適合擴這個了。要是哪一年雨水多了,棉花糟了,那整個棉麻紡織廠不得停工,工人喝西北風嗎?
百姓們適合種糧食的土地已經不多了,不能占這個。
顧兆便想到播林、安南靠山,本身就種桑樹,兩府縣可以養蠶,抽蠶絲,而昭州城外的百姓可以取麻絲,種各式各樣的蕁麻,這是灌木類,緩坡小山頭不適合種田的荒地都能種,大片大片的還好活。
最後混紡,做成絲麻面料。
養蠶織緞,顧兆想過做絲綢高端貨,可一時半會他們沒技術,就那絲綢坊的王老闆來說,王家賣貨多是賣鄚州、韶州兩地,絲綢質地一般,在沒見過高端貨前的南邊人來說,算是不錯了。
真高端技術,時尚潮流那是兩浙,人家的手藝已經純熟。
顧兆這理科男,還能讓他給織女畫新款潮流圖案嗎?做什麼夢。所以高端絲綢真的跟兩浙競爭不過,但是可以走中端。
絲麻質地衣服,麻類布料越硬,貼身穿不舒服,加了絲就不一樣了,柔軟,還吸汗,透氣,很適合夏天做女裝,或是貼身裡衣,或是手帕,總之沾了個『絲』,以前穿不起絲綢緞子的百姓家庭,現在也能穿一穿了。
想法就是慢慢摸索,慢慢改進。顧兆還問王家借了熟練的織女,讓其先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成……
吉汀府縣。
黎周周同那穿著布衣裋褐的哥兒說話,是李家的孩子,今年剛過完十三歲生日來,只坐了半個椅子,規規矩矩的手放在膝上,嘴裡說話聲也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