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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氏去灶屋忙活了,黎周周在外頭倒熱茶。
顧阿奶便跟孫子說掏心話:「你現在是黎家人了,我和你大伯過,你大伯大伯娘人好沒虧待我什麼,吃穿不愁的,以後禮啊別拿這麼重了,不然李桂花瞧見了不好看,時間久了,你要是難了,不拿了,你大伯娘到時候往心裡記,就怕跟著以前比。」
「你孝順心,阿奶記著,不過在誰家吃誰家的飯,你是黎家人,往顧家拿好的,久了黎家也不愛,你真正要孝順的還是黎大。」顧老太長久嘆了口氣,「當初我攔著不讓你上門當贅婿,可是你偏要,我知道你是想讀書,想繼續考科舉,那是個大花銷,黎家能供你,你要記心裡念著好。」
顧兆認真說都記在心裡。
顧阿奶點點頭,又說:「以後你要是出息了,別人說你上門婿,瞧不起你,故意給你下臉面,笑你不是個男人,這都是你自己選的,別把氣撒在黎家,周周身上就成,我瞧著那孩子模樣雖然不好,可是實心眼,對你是實打實的。」
「別怪阿奶說話不好聽,要是讀不出什麼名堂,沒出息了,就別讀了,黎家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好好過日子,地里莊稼勤快些也是餓不著的。」
顧兆便認真回:「阿奶我都記下,要是沒指望考不過,便斷了讀書的心思。」
「好好。」顧阿奶覺得孫子長大了,懂事了,擔得起責任了,滿目慈愛說:「要是李桂花在你跟前說啥不好聽的,拿孝道壓你,阿奶給你出頭。」
顧四家蓋了屋,擺了酒席。當時顧老太的短襖出了風頭,李桂花後來聽說這短襖布料錢多少,頓時咋呼了,覺得黎周周顧兆上次來拿的禮不算啥了。
她那禮才值幾個錢,老太太身上的襖能買三份了。
李桂花也想要啊,尤其那上頭的繡工多好看。
於是在和朱氏閒聊時,話里話外透著兆兒雖然入贅上黎家門了,但怎麼說也是一半顧家的,她雖然是後娘,也是勤勤懇懇的給兆兒洗衣做飯如何如何辛苦,如今兆兒的哥兒給她做一件襖子不過分吧?
李桂花想拿孝順壓,可沒想到她上頭還有個名正言順的婆母。
且婆母還是一壓壓一雙。
黎周周和顧兆先去大伯家給阿奶拜年,說了會話,要回岳家時,顧阿奶便跟著一道過去,李桂花剛提了個襖字,顧阿奶先懟了一頓,說她大壽也沒見李桂花給她幾文錢,真分了家,她就不是奶著顧四長大的?沒了當娘的恩情了?
這話誅心,顧四哪敢接,先罵李桂花咋忘了給娘備壽禮。
最後黎周周要走,李桂花也沒敢再提孝道、襖子了。
初五過後又去了朱秀才家,拿了一塊糖,三斤的肉,上次朱泥匠帶來的布給裁了一塊,沒帶酒。黎周周想著去年時,朱秀才家裡有個孩子,如今約莫兩歲大吧?
拿這些實在禮更好些。
朱秀才家還是一如既往,沒什麼變化,堂屋狹小又昏暗。黎周周見朱秀才的娘子和阿娘,十隻手指都生了凍瘡,便接攬了活說他做,可兩人說哪有上門客人煮飯的道理,讓黎周周去堂屋歇會。
相公和朱秀才說學問,黎周周聽不懂也不想去打擾,灶屋也沒活干,最後便抱著朱秀才的兒子逗著玩。
這孩子瘦的,臉上有些發黃。黎周周沒好問,孩子身子是不是不利索。大過年的,做客問這個人家會覺得晦氣。
只是同樣兩歲大時,杏哥兒家的元元就養的又白又胖的。
從朱秀才家出來,還去了朱泥匠家,放了禮沒吃飯便回去了。之後日子也不用拜年,在家裡烤烤火做點吃的,黎周周覺得他都吃胖了一些。
「哪裡胖了?我瞧著周周更好看了。」顧兆說的真心話。
他倆結婚時,他瘦,周周也瘦。現如今兩人一起長了肉,周周的肉卻長在該長的地方,屁股翹翹的腰細細的——
咳咳。
大白天的還是不想了。
黎周周一瞧相公看他的目光,哪能沒看明白,頓時也不覺得自己胖。
眼瞅著年過了元宵,順順利利的就完了,結果十三號那天傍晚,天已經黑了,又飄著雪,黎家院門關的早,突然有人敲門,一邊喊:「大伯、周周哥。」
幸好黎大泡了腳,出來倒洗腳水給聽見了,開了門,一瞧,外頭腦袋、肩膀,渾身是雪是個雪人扎了進來,嘴裡還喊大伯。
「光宗?」黎大聽出聲了,趕緊架著黎光宗一條胳膊抱著往堂屋去。
「周周你拿著油燈去喊老二。」
顧兆說:「爹,我去吧,路上雪滑,周周在家還能搭把手給堂弟瞧瞧煮個熱水什麼的。」說著拎著油燈出門往黎二家去。
黎光宗在府縣學算帳,村里人人知曉。沒成想今個突然回來了,還是這副模樣,一身的雪,剛打眼一看,臉上好像還有紅痕,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凍得。
黎家裡村口近,黎二家還往上再走一些。估計是黎光宗咬著牙從府縣走了一路回來,實在是扛不住了,這才敲黎大門喊人。
黎二家已經歇下了。
顧兆過去敲門,裡頭還磨蹭了會,劉花香開門還帶著脾氣,「大晚上的人都歇了,有啥事不能——」
「光宗從府縣跑回來了,堅持不住,這會在我家裡。」顧兆打斷直說。
劉花香本來懶懶散散的一下子炸開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