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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且不提。
王堅想著自己也不是什麼好出身,做的是商賈買賣,還是庶出,門戶低破落了,他養家就成,只要人品好,不嫌他做買賣出貨就成。
結果飯還沒用完,正院傳話請王堅過去,說老爺要見。王堅就去了正院,姨娘也不敢攔著,儘管是飯才吃了一半,但老爺要見,哪能耽擱?
「大過年的你別惹你爹生氣,你那院子哪能跟王家比?」
「不過夫人如今對我略是相看了幾分,給六娘尋了個好婆家。」姨娘其實也明白,她兒子自立門戶不要王家一分錢,也不再夫人眼皮底下礙事。
夫人如今不堤防她了,矛頭改對其他幾房院子。
王堅去了正院,夫人對他很是親熱,說:「你姨娘跟你說了沒?名單瞧著沒?雖然門戶是落敗了一些,但也不是販夫走卒的市井人。」
王老爺還算滿意,說了句你操心勞累了。
王夫人慈悲說了句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雖不是我生的但跟我生的也沒二般……場面話說了一通,切入了主題。
儘管王夫人說的描述的再好,但事實就是那名單上的人,瘸子、鰥夫、克妻,反正要不是殘了,就是年紀大喪偶,反正客觀條件來說都不咋滴——王夫人說有門戶,可時下不是祖上當過官算什么正經門戶?
侯佟家都不敢這麼叫,自謙一些說是家裡略殷實一些。
這『門戶』也就是家裡經商做買賣,以前祖輩可能風光過,如今破落了,那就是又窮又殘又克妻又年紀大——即便這樣,王夫人還來了句人家不嫌你做買賣,只是嫁過去後還是別出貨了,就相夫教子好好生個孩子才是正經的。
然後王堅就說不嫁。
……最後是火星子起來了,王老爺拍桌子瞪眼的大小聲,可如今的王堅早不是四哥兒了,那個仰仗他爹吃飯的小哥兒。
後來王老爺氣急敗壞,說的難聽了些,意思你是什麼出身你是什麼東西,還挑什麼,想做官夫人不成,你也配嗎。
王堅從王家出了門,一路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去哪裡。
他壓根就沒想過當什麼官夫人。
老闆就是老闆,是顧夫人也不是官夫人。
年三十天晚了,路上沒什麼人了。王堅不知不覺走到了黎府門前,霖哥兒也沒在,霖哥兒回自己家了,他也該回自己家了。
王堅想著就往自己小院子方向去,被黎府門內的人給看見叫住了。
「王管事這麼晚了,是來給老闆拜年的嗎?快進來吧,今個天冷,你怎麼穿的這麼薄?各個院子已經燉上菜了。」小齊說話。
今日黎府家奴,不回家的僕人都有的吃,各樣的葷菜燉菜,能坐一起聊天吃酒團團圓圓的,還能領了紅包。
府里下人喜氣洋洋的。
王堅便想,是了年三十先給老闆拜年磕了頭再回家。
也幸好天色晚,王堅一臉麻木神色不對才遮蓋住,他看前頭關門的,等了一等,想把臉上神色緩和下去,不然大過年的讓老闆瞧出不對了。
「怎麼是你守門?別是府里門房偷懶。」
「不是不是,就是勞我看一下栓上門,他去廚房瞧瞧,還說給我送糯米糕吃。」小齊欽佩王管事,小心回話還引路。
王堅看了眼小齊,說:「沒受欺負就好,快回去吧。」
「誒好,謝謝王管事,您也慢點走。」
「我一個——」王堅語氣略低沉了些,很快又鼓起氣來,說:「別您的叫,我就一管事。」
說罷不多說了,抬腳去了後頭正院。
到了後頭臉上神色已經緩和,即便是這樣,老闆也瞧出不對勁來,「怎麼怪怪的?從哪裡來的?」
王堅心裡暖,面上笑說:「我剛從王家出來,同姨娘說了會話,回來的時候走的匆忙了有些冷。」
「那趕緊喝杯熱茶暖和一下,還是喝薑湯吧。」黎周周聽就知道應當是大過年王堅和王老爺發生了口角,可王堅不說他沒問,這都是人。
下人送了薑湯。
王堅便喝了,說了吉祥話給老闆拜年,還要磕頭——被黎周周拉了起來。
「要是我結婚早生的早,你當我孩子都是夠的。咱們不多禮了,大過年的不管發生了什麼,黎府還有你落腳的地,我也在,有什麼困難都跟我說。」
「王堅,新年定要順遂。」
黎周周給王堅發了紅包,錢也不多,就同給福寶的一般,就是個喜頭。
王堅拿了紅包,那一些鬱氣低沉就散了,他原先也是懷疑,莫不是他真如他爹那說的那般不堪,只能嫁個殘的缺的,配不上什麼人品好的男兒郎。
可看老闆對待孩子一般待他,王堅便知道,不該自怨自艾輕賤了自己。
「老闆新年快樂。」
王堅拜了年,心裡也好了,更是堅定,說他要回家了,家裡還有織娘等他回去不多留了。黎周周就沒強留,拿了自己的薄斗篷給王堅裹著了,「大過年別風寒了,走吧,我送你一程。」
從正院往前院去的路上,兩人也沒說什麼煽情的話,說的也是零散的日常,什麼年後開工不急,工人的錢你盯著些,等霖哥兒回來了你也回來住幾日,他定是想你了。
公事有,日常也有。
黎周周拎著燈籠,照著兩人的腳下寸尺範圍的盈光,王堅卻記了一輩子,每每遭遇挫折不堅定被打壓時,想到老闆替他照的前路那一點的光亮,便又堅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