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牧哲聲音喑啞:「唐蘇,你知道我們是在戀愛吧。」
他終於把這話說出來了。
不是曖昧和戲弄,牧哲決定自己在和唐蘇談戀愛。
這無異於一場表白。
唐蘇眉頭皺得更厲害,可愛的墨黑色眉毛之間擠出一溜褶皺,還歪起腦袋,像好奇的小狗會做的動作。
唐蘇幹什麼都是發自內心的,心裡想什麼,臉上就如實表達什麼,牧哲被唐蘇的動作萌到了,於是偏執氣里還帶上了別的意思,大概是——敗給你了吧!算你可愛!
牧哲的戾氣被削了頂,紅著眼,可憐巴巴的。
唐蘇笑道:「你在說什麼啊,我們只是同學啊?」
*
唐蘇話音落下的三秒鐘時間,牧哲臉色煞白,眼前也發白,腳步搖晃,什麼也看不清了。
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蒼白的面頰逐漸回暖,但依然是鐵青的。
一進家門,母親驚愕道:「你衣服上怎麼都是水?!阿哲,你上哪兒去了?」
牧哲當然不會說實話,他連謊話也不想說,一股腦踏上樓梯回房了。
牧哲坐在桌前望著靜謐的窗外發呆,恐怕一動不動地沉默了一個小時。
他的精神狀態一直叫人擔心,保姆悄悄走進他房裡來,輕聲問:「要不要吃什麼東西?」
牧哲搖搖頭,看著牧哲眼裡這泛濫的猩紅色,保姆和倚著門邊的母親都不明白,牧哲這些日子到底遭遇了什麼?
牧哲椅背上搭著的外套大片大片都是濕的,再瞧他外套里的襯衫、長褲也遍布著斑駁的水漬。
牧哲不是第一次搞成這副樣子。
保姆什麼也沒問,手指伸向椅背上的外套:「阿哲,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掉。」
保姆將將要碰到這件外套的時候,牧哲像是被碰了逆鱗,一把扯走外套,漆黑的眼瞳被血絲簇擁著,聲音涼颼颼的:「不用了。」
保姆本身是個beta,雖然鼻子不夠靈敏,但也能嗅見牧哲散發出的霸道的信息素,這種雪松味適量會舒緩神經,但過量,就只有占領地盤、驅逐外人一種意思了。
就算聞不到牧哲的信息素,牧哲這副陰鷙的表情足夠叫人害怕的,保姆吞了吞口水,轉身離開,和牧哲的母親一起關上房門,面面相覷。
*
盯著手中這件外套,那些偏執、占有欲、痴狂全部回歸。
牧哲捧起外套,把面孔埋進去,深深地、狠狠地嗅起來,讓衣物中的水液沾濕他的皮膚,讓唐蘇留下的氣味從紡織的經緯線的空隙中剝離出來,貪婪地吸入肺腑。
這股清甜味熏透了他的腦子,與之伴隨的,還有無窮無盡的濕氣,要將牧哲溺斃在這外套上。
牧哲對這外套做了更難以啟齒的事,他怎麼敢講?
而唐蘇說他們是同學,連朋友都不算。
不論如何,他得查出唐蘇到底還在跟誰見面。
如果真是別的alpha在撬牆角,牧哲不好說自己會幹出什麼事。
*
唐蘇不懂牧哲怎麼突然臭著臉走掉了,跟abo人相處的日子裡,唐蘇發現他們在某些方面一點也不渺小,反而跟浩瀚的太空一樣難懂,星球之間有著不同的形態、質量、地表環境,他們則有著不同性格和怪癖。
每個abo人心裡藏著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星球。
唐蘇本來也不了解幾個星球,所以就別指望他能理解這些密密麻麻的、各懷鬼胎的abo人類了。
唐蘇想不通牧哲在生氣什麼,所以自然地把問題歸結在牧哲身上,這個alpha就是喜歡生氣罷了,跟他唐蘇有個什麼關係。
牧哲成天板著臉,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地蹦,愛慕牧哲的omega們都說牧哲這個樣很蘇,可唐蘇不理解omega的審美標準。
要不是牧哲身上有獨特的信息素,唐蘇絕對要繞著牧哲走,他喜歡那種愛笑的,愛跟他講話的abo人,雖然吧,他因為身體構造不太一樣,被人類排斥了,但唐蘇還是喜歡跟能言會道的,尤其是那種愛講笑話的人類接近。
雖然他們不搭理他,但是只要講個笑話,甭管好不好笑,唐蘇一定是最捧場的。
唐蘇酗abo人,他酗他的,他們討厭他們的。
就是一些脾氣惡劣,得努把力多親近親近的寵物貓罷了。
唐蘇坐在公交上的靠窗位置,看著流逝的綠化帶嘆氣,為什麼願意跟他親近,話多,愛笑,並且身上有美妙氣味的abo人類這麼少?
在陸地上生活了這麼久,唐蘇就攢出一個鹹魚味玫瑰的omega符合上述條件。
唐蘇除了酗abo人,還很喜歡酗陸生動物,它們皮毛的氣味很讓他著迷,是種暖烘烘的、有點像柴火燃燒起來時火焰發出的味道。
唐蘇就特別中意一隻流浪貓身上的氣味,這個貓愛乾淨,身上一點臭味都沒有——雖然唐蘇也不介意它有臭味,它全身都是那種暖烘烘的氣味,有時會擦上盛放的花香,或是露水和青草清香味,全是原汁原味,還點綴出層次感。
那隻流浪貓原本性情惡劣,見誰哈誰,還愛伸爪子撓人,但在唐蘇堅持不懈的投餵下,現在再見著他,已經會親昵地在他步子裡穿梭,或是突然躺倒在他腳上打呼嚕了。
只有abo人處不熟。
他主動親昵他們,學這貓蹭他們,就算這樣也不太見效,譬如牧哲,始終如一臭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