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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師兄,你確定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血跡斑斑也要走到盡頭。這是我選擇的路,也是我捍衛的道。回去,你有該保護的人】
【我想保護著人里不能多加你一個嗎?】
【不能】
五年後,沈默再舍一魄,附到第三隻妖怪身上,在妖王麾下進階成一名妖軍。
那時他是一隻雙頭蛇妖。
鄒翎在川澤里遇到他,蛇妖左邊的頭顱迅速轉去,右邊的頭顱在凝望他。
【你別動,我試著走向你】
沈默從七步外向前邁進一步,然後停滯不前。
【鄒翎,現在我可以站在你六步之外了】
興許是因捨去兩魄,他天性里對爐鼎饑渴至極的欲也隨之消失了一點點。為這,沈默覺得寬慰。
【是啊,變成六步清醒了……沈師兄,也許真的會有一天,我們可以並肩論劍,相談甚歡】
【會的】
十年後,沈默舍一魄再奪舍,再度進階,變成一隻獨眼梟妖,成為巡視妖族為妖王物色試驗品的妖將。
鄒翎戴著搖鈴偽裝成一隻弱小兔妖,獨眼梟卷著腥風從他頭頂降落,利爪伸向他肩膀,在距離縮減為五步時,硬生生向後逆飛。
【是你……鄒翎】
【是我,沈師兄,別來無……】
【你的催眠越來越強了,我辨認不出你了】
【是,我越來越熟練操控自身的魔血了。沈師兄,你的人格……或許也越來越淡了】
【無妨,這意味著盡頭更近一步,當替我高興】
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沈默慢慢地舍掉了三魂七魄中的七魄和兩魂,慢慢地奪舍其他更窮凶極惡的妖怪,變成妖王的爪牙,羽翼,親信,行蹤也越來越隱秘。
鄒翎最後一次感應到他,是沈默身軀死亡的九十年後。
隨後,無論他再怎麼深入妖族,再怎麼努力感應沈默的蹤跡,也都無濟於事。
他不知沈默最後的一魂,是附在妖王身邊的誰身上,還是……已經魂飛魄散。
找不到他的一百一十年裡,鄒翎在與仙門共進退,一起反攻圍剿魔族。
此時白羽已然變成逍遙宗的第一戰力,代表逍遙宗代掌門鄒翎的「贅婿」,為逍遙宗血洗恥辱出戰,所到之處,魔族片甲不留。
鄒翎就在這時調侃:「歸許公狗,你在戰場上多所向披靡,我就在被褥里多腿軟腰酸。百年了,你還是不疼人,一直到我們廝混的第一百七十六年九十四天,你才終於學會和顏悅色一下,在床上憐惜一下。」
白羽默念了一遍他所說的那串數字,要說什麼,鄒翎已不讓他說話,拽著他繼續跋涉記憶。
仙門與魔族亂戰的第一百年,魔族出其不意地血洗劍魂山滿門,懷瑾屠盡了丹羿宗長老、弒師、殺盡逍遙宗內門除了鄒翎以外的弟子,魔族之刃,割遍了整個仙門的頭顱。
百年後,懷瑾隱入魔界,戰局逆轉。
血火交織的記憶識海里,鄒翎幻化如霧的縹緲身影忽然浮現,他站在白羽身邊一起眺望往事記憶,隨後慢悠悠地走在血火里,遙遙指向當初提刀的自己,笑著解說:「真是可惜啊,前一個百年,我忙著到處奔走和餵你修為,沒有時間,沒有機會上戰場去找他。後一個百年,我終於可以提刀上戰場了,遇到的卻都是雜兵,碰不到他。在世人心裡,他懷瑾是十惡不赦、萬死難辭其咎的大魔頭、大叛徒,在我心裡,他是什麼呢?」
白羽啞聲道:「是你的大師兄,曾經一心想成為逍遙宗頂樑柱的師哥。」
鄒翎哈哈大笑:「歸許,未知我記憶的這三百年裡,你一提起他,可都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憎惡眼神!沒想到啊沒想到,有一天你竟會同情他兩分,辯駁兩句。」
他在識海里放聲大笑,笑聲如長風。
過去的他則提刀劃破一場場狂風,眺望魔族的方向。
那時他在想什麼,世上無人知曉。
直到現在,白羽才隱約得知。
仙魔之戰的第二百年,白羽為首衝鋒陷陣,踏過魔族的邊界,仙門全體肅清魔族。
鄒翎終於在這時見到了闊別兩百年的懷瑾。
懷瑾雙瞳赤紅地站在他面前伸手,手上全是不停崩裂又癒合的傷口,血不住地流淌。
他似癲狂,似瘋魔,又似溫和沉穩如舊地朝鄒翎笑:「小六,來我這邊,來魔族這裡,如果你來和我站在一邊,我們就可以徹底改變這人間。」
鄒翎悄無聲息地召喚出搖鈴戴在左手上,搖了頭,黯了眼:「我生在仙門,無論這仙門如何,它有惡的小部分,也有善的大部分,我無法像你一樣決絕。」
懷瑾仰天長笑:「愚蠢,愚不可及!」
鄒翎就在這時振了鈴,沸了魔血,揚了笑容:「撒謊精,說誰蠢?」
懷瑾的笑聲戛然而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身上崩裂的傷口越來越多,血把一身紅衣浸透,滴答著墜落如淚。
鄒翎將自己催眠成他眼中的蘇絮,一步步靠近。
懷瑾一字不發,安靜地站在原地讓他靠近,身上的傷口不斷縱橫蔓延,一直蔓延到俊美的臉上,傷口癒合得越來越緩慢,儼然走火入魔,瘋癲不可救的駭人模樣。
鄒翎把離休刀送進他胸膛時,他偏了偏身體,讓刀尖對準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