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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千秋平靜地緩述:「這一點,你師尊恐怕早就發現了。用你血肉煉製出的法器,最能遏制、掩蓋怪物們的魔氣,所以他定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抽取了你的血,煉了那枚狼牙,戴到我哥身上,壓抑他的魔氣。鄒翎,你從前並不知道,和你朝夕相伴的懷瑾,也是至純爐鼎,是吧?」
白羽抱著鄒翎,在越來越刺眼的破曉里繃緊了脊背。
鄒翎再度笑起來:「啊,我確實不知。我和懷瑾同窗二十年,從來沒感應到他是至純爐鼎,沈默也沒有,連沈默也沒有……哪怕到他當年入魔,我都以為著,他可能是和沈默一樣,是人魔兩族交合的失敗品,是突然失控才會陡然入魔……」
「但他一生下來就是魔族的至陽爐鼎。」
鄒翎忽然覺得太冷了,小動物般抱緊了體溫灼灼的白羽,戰慄著傳音給他。
【歸許,我冷】
【不離,不怕】
「我娘自願和仙門合作生下他,就是為了來日稱王。可仙門偷走了他,確切來說是你師尊逍遙真人偷走了他。丹羿宗從妖王那裡偷了你,自己不敢明目張胆地養,虛偽地將你放在逍遙宗避人耳目。劍魂山得知了你這個成品,也用人魔妖的混雜手段養出了蘭衡。」
笑千秋譏誚地講驚濤駭浪:「逍遙宗不敢和兩大仙門對峙,卻又想恢復昔日榮光,他們養不出至純爐鼎,便想偷一個,那便只有我哥了。但我哥繼承了一半的閻魔血,魔性重得根本就是個魔。可你師尊聰明啊,他想到利用一隻千年狼妖的靈氣,再加上你的血,很可能就可以煉製出法器來抑制、掩蓋他身上的魔氣。然後他真成功了,從我們魔族手裡偷走了懷瑾,養在眼皮底下替逍遙宗做牛做馬,振興宗門,樹立榮光。」
鄒翎笑得喘不上氣,手將狼牙攥出了血:「可惜師尊根本沒明白,我能飼血給我娘親讓她平靜,是因為她天生良善。師兄那種與生俱來的魔性,怎麼可能因為外物抑制一世?」
笑千秋也嘶啞地笑起來:「是啊!那沒辦法,只有魔才能理解魔的本性,小六,你也要變成魔了,你現在能領會到我哥的瘋癲了嗎?」
白羽聽到這話,眼角眥裂出了暴虐的靈紋,眼看就要怒火衝天,鄒翎低頭吻住他的嘴唇,熄了悲憤中的一味憤。
「仙門只顧著製造至純爐鼎,哪裡會去管爐鼎們的天生殘缺呢?只有到釀下苦果,他們才會意識到,哦!原來這些至純爐鼎有這樣的毛病啊!」
笑千秋哈哈大笑的聲音在雲海間迴蕩。
「我哥一半閻魔血,比魔還像魔,一旦與人雙修只會吞噬別人的生命。蘭衡一半影魔血,與人雙修只會痛不欲生。還是小六你好啊,一半低等魅魔血,與人雙修只是挨草罷了!」
白羽先前並沒有聽到笑千秋說這些,他周身的洶湧靈流將雲海攪得亂七八糟,想朝□□地宣洩怒火,可鄒翎緊緊抱著他抵死擁吻,他的天地便只剩下了鄒翎。
「小六,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逍遙宗和兩外兩大仙門不一樣?丹羿宗監視你,劍魂山養蘭衡,只有逍遙宗是不一樣的乾淨,你這樣想的對不對?你多恨我哥啊,恨他當年殺了師尊師弟們,恨他敗壞了逍遙宗千年聲譽,恨他罪行累累、罄竹難書,恨到必須要手刃他。」
笑千秋的大笑聲仿佛開懷得不能自已。
「我哥死前估計也不怪你,當然了,他覺得你真是可憐透頂,怪你幹什麼?但我覺得吧,你還不夠,你應該經一經他的人生,比如喜愛白羽數年後,今天和白羽告白,今夜和白羽雙修,然後明早親眼看他死,看他的血浸透你的紅狐毛髮墜!」
白羽猛的睜開眼,早歸劍怒吼著劃破猙獰的光明雲海,將千里傳音術切斷。
但笑千秋的最後一句話仍然飄蕩在蒼穹間——「鄒翎,你為什麼要出生在這世上啊?」
白羽忽然覺得天地間有千萬箭穿心,可鄒翎似乎無動於衷,只是抬手捂住他潮濕的雙眼,繼續輕柔地親吻他。
日出,陽光普照人世,暮春盡頭是初夏,更灼熱的溫暖降臨人世。
鄒翎鬆開冰冷的手和唇,看著白羽通紅的眼睛,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他笑。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歸許,你的滋味很好,可我倦了」
雲海日出,鄒翎俯身貼著白羽蹭了蹭,天地如此遼闊,而人如此渺小。
從前他眼中的懷瑾、沈默等人無一不是人族中的世出人傑,仙門雖骯髒卻生機勃勃,逍遙宗尚且算是濁世里的一片淨土,現在,一切都平靜地顛覆了。
鄒翎抱著白羽,心魂和雲海一樣混沌,自己想忘卻,想逃避,做不到便想問白羽。
他機械地喑啞笑道:「歸許,笑千秋說的都已過去,你就當沒聽見,好不好?」
白羽抬手捂到他蝴蝶骨,聲音嘶啞:「不好。我長了耳朵,聽見就是聽見,忘不了。」
鄒翎靠在他肩上閉上眼,手開始鬆開:「那……我想下去看看逍遙宗,你能不能背我去轉轉?」
白羽摩挲著他的脊背悶聲:「撕掉那封和離書,就是背你到天涯海角我也樂意。」
鄒翎眼皮一抖,卻是鬆開了手,生志死志一併翻湧,依舊機械地尋常笑:「不……你放開罷,我自己去轉轉。」
說著他徹底鬆開手,白羽卻一把將他禁錮住了:「我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