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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武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窗外幾步之外的空地上,天色已經黑透了,但產房裡燈火通明,雪在下,落了孟武整身。眉毛、肩頭,都積了它們能承受的最大量的雪。孟武一直沒動,他貼著肉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啊――好痛――阿麼!”
“阿禾,快到了,聽阿麼的,來!吸氣――”
他的夫郎在裡面,他的夫郎在哭泣,他從沒聽到過阿禾如此哭喊,一聲比一聲尖銳,破碎!聽說頭一胎要十二個小時。“天――”孟武再也克制不住,一拳擂在身旁的樹幹上,抖落的冰冷的雪撲頭蓋臉地打在他身上,但卻沒有緩解他心中的惶急半分。
孟武從未如此害怕,甚至他的印象中自己就沒有過害怕這個情緒。不管是前世生死一線的任務還是今生詭譎多變戰局,屍山血海戰場都未讓他有過害怕的情緒。
孟武在害怕失去,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蹲下抱膝,把自己害怕的臉埋進雙膝之間。如果阿禾沒有挺過來……
“啪――”孟武揚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力度之大,他甚至嘗到了口腔內絲絲血腥味。他絕對絕對不允許阿禾離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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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么切了一片野山參給夏禾含著,此時的夏禾狼狽極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掙扎之中,頭髮散亂,一絲絲一縷縷,因為汗水的原因全部粘在臉上。
因為早產,少了幾乎兩個月的準備時間,夏禾的產道根本沒有得到充分的擴張,所以他註定要忍受更多的痛苦。
但好在孟武提前一個月就在做擴張產道的工作了,歐陽大夫給的藥膏也是極品,總比完全沒有擴張要好得多。
“阿禾,再用力,用力!”
“阿麼――”
到了關鍵階段,夏禾卻再也使不上力了,超過他承受能力的疼痛襲擊著他,他的意識越發模糊不清,阿麼焦急的聲音像是從夢裡飄出來的。他死死攥著身下的被單,嘴裡吐出的全是不成調的嗚咽。
“夫君――”夏禾很委屈,怎麼自己這般痛苦,夫君也不來抱自己?
“阿武,你要幹什麼?”
孟武聽到夏禾的呼喚,他的心催促著他趕到自家夫郎身邊。
“叔麼,阿禾需要我!我要進去陪他。”
“阿武,我知道你著急,但是漢子不進產房是規矩,這不吉利,況且你進去又能幫上什麼忙?”劉紡攔著孟武,不讓他進去。
“叔麼,我不在乎!阿禾需要我,他比什麼都重要!”孟武推開劉紡,跨進屋內。
孟武一進屋就被屋裡沖鼻的血腥味嚇的心驚膽戰,他走到床邊,看著自家夫郎蒼白的汗津津的臉,感到無比地痛苦,同時又無比地惱怒,惱怒自己,自家夫郎正在遭的罪都是自己賦予的,他以為夏禾再成為自己的夫郎緋,鳶後就不會再受到傷害,結果是自己弄疼了自己決定要保護的人。
李釧忙得很,也抽不出手來趕孟武出去,他也趕不出去,他一早就看出來了,所謂顧慮,所謂規矩,在孟武眼裡屁都不是,就算孟武進來也不能代替夏禾生產,沒有半點作用,但是能讓夏禾安心,能讓夏禾振作就是好的。
“夫君,好,好痛!”夏禾含著參片,在李老么的指揮下蓄力。
“阿禾,加油,我知道我們阿禾最能幹!我在這裡,不怕!”
“阿禾,來,再用力!”李老么乾澀的嗓音重複。夏禾在這多久,他就在旁陪了多久,水都不敢抽空喝一口。
拽住夫君的手,夏禾心裡踏實了,他決定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自己和夫君的孩子生下來。夏禾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的力氣向腹部使去。
“啊――”
“好好!阿禾,我看到寶寶頭了,再用力,用力!”
夏禾大口大口地喘氣,阿麼的聲音傳遞的消息讓他精神一振。
“阿禾,阿禾,痛就咬我!”孟武聽過很多的哀鳴,年輕的、年邁的、絕望的、釋然的、但從沒有一種能讓他的心也跟著顫抖。孟武不知道,這是兩輩子來的第一次,他的沉穩聲音裡帶上了微抖的哭腔。
夏禾感受到自己真在被撕裂,孟武的手碗在他的嘴邊,疼痛主宰了他的全部神經,他下意識地聽從那個讓自己無比心安的聲音,夫君在自己身邊呢!夫君在陪著自己,自己怎麼能讓他失望?
夏禾張開嘴,上下顎一合,“嗯――”夏禾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做這件事,一鼓作氣,下身一陣一陣疼痛,他憋著勁不讓自己泄力,牙齒穿透了自家夫君的皮膚,死死地咬!
“生了!生了!”李老么沙啞的聲音里滿是喜悅!他將一個小生命迎到了人間!他的手迎接過太多小生命,但他卻從未體會過今天這樣的感動。
聽到阿麼的驚呼,夏禾心頭繃緊的弦一松,同時酸痛的雙頰也鬆開,孟武的手腕掉出來。
“阿禾!寶寶出來了,你很棒!”孟武俯身在夏禾汗淋淋的額頭上重重一吻。
“呼――”夏禾聽到了自家夫君的讚揚,含笑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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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掉臍帶,李老么將孩子抱給一旁的劉紡,讓他去擦洗。孟武沒顧得上自家剛降世的孩子,他忙著幫夏禾換床單,擦洗身子。等到把夏禾安頓好,劉紡將孩子抱給他,他才得看自家孩子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