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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純白蕾絲的女士內衣。
時蔚然的眼皮有些沉。
來首都星這麼久,他持續的殫精竭慮,籌謀奔波,的確是累了。
貓科動物極少在陌生環境中展示出疲憊的一面,在天敵環伺的時候,疲憊不會引來同情與援助,只會讓天敵們趁虛而入,前赴後繼的將它撕成碎片。
時蔚然就像這麼一隻敏感多疑的貓科動物,要麼不休憩,要麼就休憩在一些隱蔽無人的高處。
可在沈襲京的車上,在距離沈襲京這麼近的副駕駛座上,他莫名的渾身鬆弛,睡意止不住的撲滅理智。
是他的空調風裡摻了什麼藥嗎?..時蔚然稀里糊塗的推斷著,詰問著自己,可並沒有什麼卵用,沈襲京的笑靨在他的視線中逐漸模糊,與夜間曼妙的霓虹融為了一體,他依稀看見男人翕動薄薄的嘴唇,似是笑著說了句什麼,可窗外駛過一輛摩托,馬達聲震天響,蓋過了沈襲京的話語,他似乎聽見有類似「可愛」什麼的字眼。
可那也太離譜了,時蔚然皺了皺眉頭,正想反駁,意識卻在這一刻完全抽離逝去。
..
不知過了多久,時蔚然重新睜開了眼。
眼皮子輕薄,一次性就睜到了最大程度,時蔚然確定這是個極其清醒的狀態,入目是一片光彩柔薄的浩瀚星河,只見一架巴掌大的星艦在各個星系之間無聲的穿梭,往復循環,時蔚然認得,這是大名鼎鼎的哥白尼號,他曾在沈襲京的車前看過模型擺件兒。
時蔚然盯著看了會兒,居然又困了,他猛地坐了起來,再次抬頭,這下才確定頭頂那片催眠效果槓槓的「星艦遨遊圖」是全息投影。
他坐起來的同時,整間屋子裡的亮度都上調了幾許,床頭響起了一板一眼的電子合成音效,是人工智慧在播報。
“檢測到您已起床,關閉護眼助眠模式,是否切換日常模式?”
時蔚然僵在原地,在落後的荒星他從未接觸過這些高科技家電,遂默了兩秒,試探性的回答:“是?”
“收到,切換中。”
「嗡」一聲短暫的輕響,時蔚然左手邊的窗簾朝兩旁徐徐拉開,明媚的陽光灌入室內,一整片鱗次櫛比的高樓畫一樣在窗外呈現,折射著天光熠熠閃爍。這個位置大抵離市中心真的很近,高空投發的大幕商業廣告在更換日承包商,飛艇降落在停機坪又重新起飛,碧空下連飛行軌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屋內已經完全進入了白天的狀態,四面的牆露出了原本的米色暗紋,不做全息屏的時候就顯得明淨簡約,是主人審美素養的體現,倒是十分沉穩低調。
等等,主人?
時蔚然的瞳孔驟縮。
睡過去之前的事件畫面像是一下被掀開了匣蓋,海潮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沈襲京淺笑生輝的俊容與那緩緩開合的笑唇成為了最後的定格點,時蔚然渾身一凜,忙低下頭去查看。
他記得先前在車上穿的是沈襲京的一件新買的襯衣,此時入目的卻是一件寶藍色的絲綢睡意——果不其然,衣服被人換過了。
不僅如此,時蔚然活動了一下手腳,又抬手以指尖輕輕觸摸臉頰,昨天在輝煌俱樂部受的那些皮肉傷都無一錯漏的被人上過藥了。
雖然不知道上的是什麼藥,但質感冰涼,傷口已經沒有痛感,有的甚至已經進入了癒合末期,藥效驚人。
時蔚然大概能猜到這些看起來很多餘的行徑是誰的傑作。
沈襲京的車到底是給了他多大的安全感才能讓他睡得跟死豬一樣,被實施了這麼多的操作居然一無所知,時蔚然寧願相信自己被下了猛藥。他撇撇嘴跳下床,走到門邊。
房間的隔音效果甚好,配得上這幢獨棟建築的地理位置,但外面路過的規整的腳步聲卻依然被時蔚然聽得清楚。
時蔚然不好形容這是一種怎麼樣的腳步聲,音實,沉重,略有回聲,步伐還規整的有些過火..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腳步聲不屬於沈襲京。
所以沈襲京的家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時蔚然的呼吸凝滯。
會是誰呢?
沈襲京之前絲毫沒有跟他提及過家裡的人員情況。但從他自信且頗為開朗的性格來看,應該是從小生活在富足且安定的家庭環境中,大抵是父母雙全的。
那外面的會是他的父母嗎?
時蔚然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推斷。
不,不會。
沈襲京的作息相當自由,不像是與長輩同居一屋檐下的狀態,而且他也只聽見了一種類型的腳步聲,應該只有另外的一個人才對。
那難道是..同居的女朋友?
當這個念頭划過時蔚然的腦海,他怔了一怔,思緒出現了短暫的逆流。
仿佛是向沒有冷卻殆盡的碳灰堆里丟了一粒菸頭,混沌又污穢的黑菸絲絲縷縷的逸出來,令人開始煩躁不安。
時蔚然猛然驚覺這是他計劃中的一個巨大漏洞——他並不確定沈襲京是否是單身。
平心而論,像沈襲京這樣條件的貴公子,單身的概率就好比聯邦政府給他們老時家發放救助津貼——四捨五入為零。
時蔚然用力扶住了「突突」跳痛的額頭。
他昨天被沈襲京漏夜帶回家,安置在客房裡,沈襲京替他換了全身的衣服還上了藥..要知道他有好幾道擦傷都落在大腿根部附近..整件事的曖昧程度不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