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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淮的視線並未久留,瞬息之間便收回,好似沒瞧見她一般,離開了後院,蕭容大大的鬆了口氣。
楚淮離開後蕭容也不再逗留,快步回了屋子。
坐到榻上時,她心口的撲通聲仍舊沒有停下的跡象,方才那一眼,她真怕楚淮會記恨上她。
她現下如履薄冰,若再得罪了楚淮,她當真不曉得還能不能熬到出閣之時。
蕭容雙手絞著,指腹摩挲著左手掌心中一條微微凸起的疤痕,皺了皺柳眉。
這個疤痕是七歲時弄的,那時初入南書房,對南書房內不大熟悉,在拐角處險些撞到六公主,被六公主推倒在地,掌心撐在一塊凸起的碎石子上,可無人關懷她,反倒被貴妃娘娘罰跪了兩個時辰,又不許太醫來南擷院,這個疤痕便永遠留下了。
稍頓片刻,她抿著粉唇起身走到老舊的妝奩盒前,從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陶泥罐子,攥緊了離開屋子。
輕手輕腳的走到西廂房的正屋窗外,敲了敲窗欞,東西廂房只有兩個寢屋,靠後院的那個大些,靠院門的小些,楚淮好歹是主子,想來是在這個屋子就寢,可蕭容敲了窗後卻並未聽見屋內傳來動靜。
她咬著唇瓣,再度敲了敲,溫熱的指骨敲擊在冷冰冰的窗欞,涼意直涌心扉。
這一次,屋內傳來了動靜,是腳步拖沓的聲音,蕭容將陶罐放在窗邊,快步閃身離開,並不想與他正面對上。
楚淮進屋後換了一件單衣睡下,身上的那些青紫印記他原也沒當回事,聽著有人敲窗,還當是錯覺,又聽得第二聲,才起身開窗。
拉開窗戶,院子裡大雪如棉絮一般灑落,空無一人,楚淮微擰眉心,垂眸瞧見了孤零零被放在窗台上的陶罐。
他拿過看了一眼,濃重的傷藥氣息撲面而來,墨黑的眸子抬起,遠遠的,仿若有一道纖細黑影穿梭在雪夜裡。
楚淮的視線掃過東廂房,隨即合上窗,捏著陶罐坐回床沿,屋子裡連盞燭火也沒有,黑黢黢的,倒是窗外的積雪透著光,讓屋內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他低眸把玩著掌心小小的陶罐,眼神晦暗不明,嘴角微提,輕聲一哂。
不久後將其扔到桌上,回身躺倒在床榻間,數九寒天,屋子裡沒有地龍,沒有爐火,也沒有湯婆子,楚淮蓋著薄薄的衾被,可他似乎並不覺得冷。
而進了屋的蕭容卻凍的雙手通紅,忙不迭解下衣裳躥上了床榻,鑽進了厚實的被褥里,抱著孔嬤嬤為她備下的湯婆子暖手。
她不曉得楚淮是否會用她送的藥,可不管用不用,她的心意已經表明,只盼著他莫要記恨她,她亦是身不由己。
原本想著要離楚國人遠些,免得惹上麻煩,可這才頭一日,麻煩便上門了,蕭容總覺得本就不平靜的梁宮會越發風起雲湧。
她縮在衾被內,感受著身子一點點回溫,算起來,她的血液里亦流淌了楚國血脈,她與楚國,又如何分割的清楚呢。
翌日,蕭容醒來時外邊大雪已經停了,皚皚的雪蓋了一院子,早將昨日夜裡之事遮掩乾淨了,可她不曾想到,一覺醒來,竟發生了件大事。
“昨日夜裡中宮請了太醫,說是太子得了急症,發了滿身滿臉的紅疹子,可嚇壞了皇后娘娘,玉坤宮的宮人忙了一宿。”孔嬤嬤擰了帕子遞給蕭容擦臉。
玉坤宮是中宮所在,梁宮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的緊緊地,莫不說是連夜請太醫,病的又是太子,即便是阿貓阿狗犯了錯,也會被傳的紛紛揚揚。
“太子可有事?”蕭容不解,太子乃是皇后的心尖命根子,每每出行十餘侍從陪同,即便是打個噴嚏身旁的侍從都會被責罰,昨夜行兇之時瞧著身子爽利的很呢。
“聽說無礙,只是這幾日吹不得風,今日便不能去南書房了。”
蕭容點了點頭,放下帕子若有所思,太子這般,怕是宮中又有不少人要遭殃了。
不知怎的,蕭容想起了昨夜楚淮那個怪異的笑容,難不成此事與他有關?
只略一想,她便笑著搖了搖頭,可真是異想天開,楚淮若有那般本事,也不至於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興許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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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坤宮內,皇后章氏正皺著眉頭訓誡太子蕭應,“你身份如此尊貴,怎能屈尊降貴踏入那般下賤之地,你也不怕辱沒了自個的名聲。”
太醫查不出蕭應身上為何會無緣無故起紅疹,聽聞蕭應去了南擷院,那一片是冷宮及其宮人所在,便推說是蕭應身上染了髒東西,才會起紅疹。
皇后想想那片地方的確是宮中髒亂所在,斥責宮人不曾好好勸導蕭應,便下令將伺候蕭應的宮人杖責十板子,折騰了一宿,心疼的不行,見蕭應精神好些了,才來念叨幾句。
蕭應正是發愁的時候,他何時這樣狼狽過,整個身子都是紅疹,連臉上也不例外,此刻又被母后訓誡,雖心中有氣,卻也不得不應承,“兒臣往後再不去了。”
他自然曉得南擷院並非是他該踏足之地,昨日之前,他也的確不曾踏足過,還不是聽說楚國質子入宮,他急於殺殺楚淮的威風,才會跑去南擷院,誰曉得不曾讓楚淮張嘴,還惹了一身疹子,現下心裡對楚淮的怒氣越發重了。
章氏看著他於心不忍,放緩了語氣,“本宮曉得你討厭楚淮,可你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你若想見他,派人喚來便是,哪有尊貴之身去將就卑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