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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今日想吃魚,可御膳房進貢的魚不合口味,聽說冬日冰層下的鯉魚最是鮮美,想來九皇子博聞多識,必定曉得何為臥冰求鯉。”
楚淮眉眼一凌,臥冰求鯉原為晉人冬日解衣臥在冰上為繼母捕魚,蕭應倒當真會折騰。①
侯二習慣了楚淮的啞巴,繼續道:“太子殿下仁德,也不必九皇子赤身化冰,你穿著衣裳去梅園附近的長樂湖將冰面化開,捉得一條鯉魚便算是成了。”
赤身臥在冰面上當真會凍死人,而蕭應還不想要楚淮的命,一是大過年的,出了血光之災晦氣,二是楚淮到底是楚國皇子,折騰他楚國管不著,可若是死了,便不大好交代。
冬日湖裡冰面極厚,想要化開冰面求鯉,少說要幾個時辰,即便是穿著衣裳去臥冰,不死也要廢掉半條命,這便是蕭應想要的。
“出去。”楚淮黑黢黢的冷眸掃過侯二。
侯二心口一怵,被他的眼神嚇到,那個眼神,他還從未在任何人的眼中瞧見,讓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心悸,膝頭髮軟想要臣服。
但侯二馬上反應過來,楚淮不過是一個區區質子,命如螻蟻,他何必怕楚淮,便挺直了脊背,“難不成九皇子想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更衣。”楚淮背對著侯二,開始解衣帶。
侯二瞭然,就知道楚淮不敢違抗太子殿下,“那我便在門外恭候九皇子。”
楚淮解著衣帶,視線掃過屋內,最終停留在枕下。
*
宮中的梅園極大,因為陛下愛梅,每年總是要舉辦賞梅宴,不過蕭容從未參加過,若不是除夕宮宴那樣的大場面,宮中只要有陛下出席的宴會都與她無關,皇后與貴妃都不希望她出現在陛下的跟前,也不知是在怕什麼。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可梅園的青石板路面卻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積雪,宮人早將積雪掃了,免得髒了貴人的鞋履。
想要收集雪水,只有從梅樹上取,所以七公主並沒有派人跟著蕭容,只在梅園外派了一個婢女守著,不讓蕭容離開梅園便可。
一朵梅花能承載的雪有限,雪多了花枝垂下,雪也砸到了地上,因而蕭容走了好幾顆梅樹,也沒收集到多少雪水,倒是手指被凍的通紅。
手爐被她用系帶垂掛在腰間,實在冷的受不住便收回手暖一暖。
天空飄著小雪花,她帶著兜帽,見無人守著她,倒也不拘泥於只取梅花上的雪水,梅花枝幹上也能取一些,不能取多,取的多了會沾到梅枝上的髒污,屆時七公主又有理由責罰她了。
若是遇到粗一些的梅樹,梅枝上的積雪多,便能取的快一些,因而她只挑粗壯的梅樹取雪水,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長樂湖畔。
她隨意掃了一眼,腳步忽然頓住,怎的有一個人趴在長樂湖湖面上?她瞳孔一縮,還當是遇到宮中的腌臢事了。
仔細一瞧,蕭容緊緊地蹙起眉心,那人竟然是楚淮,太子又想出了什麼法子折磨楚淮?
她忙往後退了幾步,將身子掩映的梅樹後,小心打量周圍可有太子的人,太子與七公主一母同胞,身旁的侍從也親近,若是被太子的人發覺她取梅枝上的雪水,告她一狀怕是今日得重新取雪水了。
看了一圈,不曾瞧見太子的人,她正想上前詢問楚淮為何在這,忽聞梅園裡傳來動靜,她忙轉身回頭繼續取雪水。
“公主。”是綠枝到了。
蕭容鬆了口氣。
“公主,奴婢給您送手爐來了。”綠枝從懷裡將手爐取出,替換了蕭容腰間那個已經涼透了的手爐。
蕭容垂眸望著她系手爐,“你瞧見了七公主的婢女嗎?”
“瞧見了,在梅園門口的耳房裡,還有太子的侍從,兩人正在說閒話。”
怪不得不見人盯著楚淮,冰天雪地,誰也不願意在寒風中站著。
“你可聽見兩人說什麼了?”
綠枝湊近了蕭容,“奴婢聽到在議論楚國九皇子,聽說太子殿下想吃鯉魚,要九皇子臥冰求鯉,他們抱怨天氣冷,倒霉被分配到這樣的差事。”
臥冰求鯉,蕭容回頭望向長樂湖畔,蕭應可真狠。
長樂湖的冰層那麼厚,人趴在上頭得凍成冰雕,她原還想著七公主慣會折騰她,如今瞧著,倒是小巫見大巫。
好歹她行動自如,冷了便可以跑跳使自個身子暖起來,可楚淮趴在冰面上化冰,需要暖著冰面,若是起身便前功盡棄,他不得不趴到冰面融化為止,真的不會被凍死嗎?
“公主,您怎麼了?”綠枝見蕭容一臉凝重,臉色也蒼白了幾分。
蕭容搖了搖頭,“無礙,你回去吧。”
“是,奴婢過一個時辰再來給公主換手爐。”綠枝向來聽話,聞言便離去了。
蕭容轉身走向湖畔,雪下的越發大了,北風呼嘯,楚淮趴在冰面上,一動不動,也不知他可有個好歹,蕭應真是太過分了。
她深吸口氣,將陶罐放在一旁,解下腰間的手爐捧著,雙手頃刻便暖和了。
看了眼手爐,又看了眼楚淮,到底還是邁出了第一步。
此刻風高雪急,想來無人會踏足此地,她一步一步走向楚淮。
楚淮趴在冰面上合眼養神,耳側響起腳步聲,原以為是蕭應的人,不曾搭理,忽聞得一陣梅花香氣侵入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