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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長手將木盒拿了過來,撿起錦緞要鋪回去,忽然瞧見木盒底部似乎刻了字,床榻上里光線有些暗,她看不太清楚。
蕭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急忙下了床榻,湊到燭火前,在看清楚那些字時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盈滿了眼眶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①
怪不得這顆紅寶石雕琢成了紅豆的模樣,怪不得不是金簪、銀簪、玉簪,而是象牙簪,因為象牙亦是骨頭,紅豆鑲嵌在象牙內,可不就是“入骨相思”。
蕭容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眼前一片模糊,只曉得緊緊地握住簪子,原來阿淮有那樣的心思,可他為何不說。
因為阿淮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公主與質子,自古便帶著悲□□彩,絕不可能有好下場。
昨晚她說要嫁給阿淮,他卻拒絕了,分明是不想拖累她。
“阿淮,我身上的大山,再也移不開了……”蕭容蹲在地上,痛苦的抽噎。
死別,是一座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大山。
這一晚蕭容哭的肝腸寸斷,像是要將今生的眼淚都流干,她寧願不知阿淮心悅她。
阿淮心悅她呀,才會毫無防備的吃下她準備的長壽麵,可卻死在了這碗長壽麵上。
阿淮死在了心悅之人的手上。
“阿淮……”
*
綠枝在屋外守了一整晚,生怕公主會想不開,她曉得九皇子對於公主來說是不同的,可偏偏九皇子因為公主親手做的長壽麵而死,這簡直就是錐心之痛,她怕公主撐不住。
天光大亮,綠枝揉了揉眼,看了眼屋內,沒有絲毫動靜,轉頭去了膳房提早膳,再回來,屋子還關著,可公主昨個一整日水米未進,怕是餓極了。
綠枝輕輕地推開門往裡走了幾步,原以為會瞧見頹喪的公主,卻沒想到,公主已穿戴整齊,坐在妝奩前。
蕭容只著了一身霜色襦裙,未施粉黛,面容蒼白,髮髻上只別了那隻象牙簪,再無其他,象牙簪上耀眼的紅寶石與這身素雅的裝扮格格不入。
“公主,用早膳了。”
蕭容緩緩轉過身,面上沒什麼表情,眼裡也沒了光亮,似呆呆的木頭,但也沒拒絕用早膳,這讓綠枝鬆了口氣,擺好了早膳,曉得公主難受,特意拿的素膳。
用過早膳,綠枝正不知該如何勸慰公主,九皇子已去,活著的人還是得好好保重。
“綠枝,隨我去一趟正乾宮吧。”蕭容起身。
“公主要去見陛下?公主三思,莫要惹惱了陛下。”綠枝生怕蕭容去尋仇,她覺得此刻的蕭容真幹得出來。
蕭容搖了搖頭,並不多言,徑直往外走。
綠枝跺了跺腳,只得跟上。
正乾宮莊嚴肅穆,是武德帝的處理政務,休憩之所,隸屬前朝範圍,後宮妃嬪不得輕易踏足,蕭容從未來過這裡。
這是第一次來,原以為會被攔住,卻不曾想,一路暢通無阻,武德帝似乎知曉她會來。
綠枝在外邊等候,蕭容獨自進入正殿,殿內武德帝端坐龍椅,一旁只有兩個侍從伺候。
蕭容行了禮,武德帝瞧了她一眼,穿著霜色的襦裙,格外素淨,娉娉裊裊,哪怕面容憔悴,也難掩麗色,倒是越發像琦娘了。
“身子好些了嗎?”武德帝關懷道。
蕭容並未回答,反問道:“父皇,是您在兒臣的長壽麵中下了毒,對嗎?”
武德帝皺了皺眉,“小九,你並非孩童,梁楚兩國之事你也清楚,楚淮若回楚國,於大梁無益,朕不得不這般做。”
吩咐蕭策處置楚淮不過是聲東擊西,武德帝早就知道楚淮和蕭容走的近,他便尋了那個機會下手,楚淮果然中招了。
“不得不?父皇,阿淮是我唯一的朋友,您為何要讓我親手殺了我的朋友,供父皇驅使的人那麼多,為何偏偏要利用我?”
蕭容高聲質問,這是她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武德帝說話,從前她都是尊著、敬著這個帝王,哪怕武德帝從未關心過她。
帝王威嚴受到挑釁,武德帝臉色沉了下來,“小九,你放肆,你這是對父皇說話的語氣嗎?”
從前蕭容性子溫婉,說話輕聲細語,和琦娘極像,今日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竟敢在正乾宮質問他。
“父皇?您當真是我的父皇嗎?我被扔在南擷院十五年,您從未管過我,任由我被旁人欺凌,遇到阿淮之前,我根本不算是一個人。”
“陛下既然這般不待見我,當初為何要讓我母妃有孕,又為何要生下我,當初我出生時,您為何不掐死我,也免得我在深宮戰戰兢兢的受苦!”
蕭容一邊說一邊掉眼淚,抽噎著幾乎喘不過氣來,心如擂鼓,她從未這般大膽過,今日根本就沒想活著走出正乾宮,積壓在她心裡十五年的怨氣,她不吐不快。
“南擷院的冬夜有多冷,您不知道,皇姐們是如何折辱我的,您也不知道,皇后與貴妃步步緊逼,讓我在深宮如履薄冰,您更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遇到了阿淮,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溫暖,可您卻偏偏要折斷這份希望,您知道我心裡多痛嗎?您從未把我當作女兒,您也從未惦記過我母妃,把我當棋子的時候,您倒是想起我是您的女兒了,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