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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蓉心中一驚,這才仔細去看他身上,在燭光映照下終於分辨出他衣袖和胸口上都染上了殷紅血跡。
“這是別人的還是……侯爺沒受傷吧?”她緊張地問。
嚴辭看她一眼,冷肅的臉上舒展了幾分,搖頭道:“沒有,別人的血。”
聶蓉鬆一口氣,又問他:“那侯爺先去沐浴更衣?”
嚴辭默然點頭。
等沐浴完,他那一身勞頓又減了幾分,待他上了床,聶蓉才開口問他:“我今日聽說昌王被抓進詔獄了?”
嚴辭“嗯”了一聲。
“那這算是侯爺勝了嗎?”她立刻問。
嚴辭回答:“只是先行一步,除非將他罪名坐實、處決了才算真的勝了。”
聶蓉小心地問:“處決就是……砍頭?”
嚴辭解釋:“不一定,也許是秘密毒殺,也許是絞殺,砍頭也……”他停下來看她一眼,溫聲道:“算了,晚上說這些,怕嚇到你。”
聶蓉心想自己也沒那麼膽小,但此時三更已過半,她想嚴辭趕緊睡,便不再打聽了,只說道:“如果是這樣,那現在也還是很要緊的時候吧,侯爺明天是不是還得忙,現在都這麼晚了,侯爺趕緊睡。”
嚴辭點頭,躺了下來,她在他身旁躺下,一動不動,沒發出一點動靜,但心裡卻清明,絲毫沒有睡意。
這幾天她也像他一樣睡得晚、起得早,但白天有空,累極了就會睡一會兒,今日白天也睡過,所以現在又睡不著。
待他呼吸變得綿長均勻後,她便悄悄睜開眼,在微弱的夜燈光芒下看他的臉。
她不太記得當初他還是世子爺時的樣子了,只是覺得,似乎和現在有很大差別。
那個時候他看上去更有少年氣,也不多言,但只是微有些清冷的樣子,並不像現在這麼滿身威嚴。
算下來,離侯府出事、他父親慘死也不到兩年時間,他在一夜間從世子爺成為撐起整個侯府的侯爺,心裡還會悲傷嗎?會覺得朝中兇險嗎?
與昌王這樣身份的人相對,心中會害怕嗎?
也許是閒得無聊,不知怎麼就想到這些,但這答案,她怕是這輩子都很難知道。
昌王入獄七天後,正好是聶蓉母親溫氏的生辰,她有些日子沒見到母親,一早和嚴辭說了聲,想回去看看。
說這些時,她還有些忐忑,怕嚴辭覺得自己在沒日沒夜地辦著昌王的案子,而她卻想著回娘家玩,讓他不高興,沒想到他卻順□□待:“庫房裡有隻鎏金觀音像,讓小陶拿了給你送去母親吧,若他們問起,就說我正辦案子,實在抽不出空。”
聶蓉本就驚喜,聽他這樣說,心中更是感激,連忙替母親向他道謝。
要出門時,嚴辭想起了什麼,回頭道:“我那裡有一隻小紫檀狼毫,用不上,也一併讓小陶拿了給你,去給你弟弟,就當勉勵他好好讀書。”
聽到這話,聶蓉更是歡喜,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連忙給他整頭冠,一路送他出了院子。
弟弟當然不缺筆,一個普通的書院學子,也不要用紫檀這樣貴重的筆,但嚴辭還送他,也就是知道弟弟找她借錢,所以讓他拿著這樣一隻筆,時刻彰顯著自己不凡的身份,這樣也沒人會輕看他了。
備好東西,聶蓉就回了聶家,經過城中一家糕點鋪去買幾盒糕點,馬車停在路邊,正好聽到茶肆間兩人在討論昌王。
一人說,昌王這事蹊蹺,竟毫無徵兆就進了詔獄,而且據說是凶多吉少。
一人說,御史台權力太大了,區區一個言官,竟能掌管詔獄和大理寺,還能調動數百侍衛,盛極必衰,某人不會有好下場。
聶蓉聽得又替嚴辭委屈,又心驚膽戰,恨不能下車去和那兩人辯論一番,但這樣的心思也只能想想,不可能真做出來。
直到回娘家,她心情才好一些,姐姐大哥二哥也在,這一次卻是對她恭敬了許多,到她將嚴辭那尊鎏金觀音像拿出來,那金光燦燦、雍容華貴的雕像更是讓眾人驚嘆,如此大手筆,自然也沒人敢說嚴辭沒親自來。
更何況,聶謙與聶長文本就知道昌王下獄全是嚴辭一手操縱,如今他正奉皇命查著昌王的案子,當然不可能抽出空來。
同母親一起坐了一會兒,聶蓉將弟弟聶長博叫到一旁,拿出那隻小紫檀狼毫來。
筆用一隻黑漆小木匣裝著,她將木匣打開,柔聲笑道:“這是你姐夫專程拿出來送給你的,說要你好好讀書,早日高中。”說著,將筆匣給他。
聶長博卻沒接,臉帶不屑道:“姐姐拿回去吧,我不要他的東西。”
聶蓉一驚,連忙問:“為什麼?”
聶長博正色看她:“姐姐,你不知道他最近做了什麼嗎?昌王殿下仁德明義,體恤百姓,他嚴辭竟以莫須有罪名誣告昌王意欲謀反,刑訊逼供,捏造罪證,這等陰狠惡毒、殘害忠良之人,我不要他的東西!”
聶蓉又驚又怒,被他氣得梗著一口氣喘不上來,半天才忍著那口氣問他:“你從哪裡知道昌王仁德明義,體恤百姓的?”
聶長博振聲道:“日前洪災時,他曾親自施粥給百姓,而且上次在攬月樓我親眼見過他,謙恭有禮,絲毫沒有皇親貴胄的架子,還在題詩壁上題了詩,極有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