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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傲氣得很,自恃位高權重,從沒向聶家人行過禮,甚至連一聲岳父也沒叫過,如今竟放下身段恭敬起來,倒讓聶謙受寵若驚,差點跪下來,意識到不妥,才連忙道:“侯爺言重了,小女何德何能,受侯爺看重,侯爺願相聘是她的福氣,下官自然是願意的。”
聶長博在一旁翻白眼,隨後道:“爹,姐姐的婚事,還是由她自己作主吧。”
聶謙想到如今聶蓉也不怎麼聽他的話,他說了也白說,反在嚴辭面前失了做父親的威嚴,便回道:“確實如此,小女雖還在家中,卻等同於自立門戶了,凡事便由她自己作主,若她願意,做父親自然備上嫁妝送她出閣。”
“謝岳父大人。”嚴辭說著,轉頭看向聶蓉:“那,你今天別去鋪子了,先休息一日,再好好想想?”
聶蓉聽見他說“休息”就想打他,做賊心虛地怕家人知道她為什麼想休息,但當著這麼多人,只能目露嗔怪地瞪他一眼,點點頭,回了房間。
嚴辭很快告退,不一會兒,聶長博到聶蓉房中。
聶蓉才坐下,見到弟弟,頗有些不自在,想了半天才說:“你和爹今日怎麼都沒去府衙?”
“嚴辭不也沒去嗎?”聶長博反問了一句,把聶蓉堵得沒話說,低頭喝了一口茶。
聶長博這時才解釋:“昨日回來,有侯府的人過來說姐姐與嚴侯在一起,讓我們不必記掛,然後就是一直不見姐姐回來,又有人說在外面看到姐姐坐在他馬背上招搖過市,和他一同去了侯府,我們去侯府問,那邊竟說他也不在,然後就是一整夜不見人,我擔心,就讓人去告了假,爹本來要去上值的,見我不去,便也不去了。”
聶蓉“哦”了一聲,然後回:“我沒事。”
當然沒事,完完整整坐在這裡,就是換了身衣服,帶回了前夫。
怕被說,她又低頭喝茶。
聶長博在她面前坐下,問她:“他說的是真的嗎?他要娶你,你不同意?”
“嗯。”聶蓉沒想到他沒有直接反對,而是問了這問題。
聶長博隨後問:“姐姐為什麼沒同意?我以為你會很願意。”
她看弟弟一眼,回道:“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走下去。”聶長博知道她身體的事,她想了想,將嚴辭先前休妻原因,嚴皓之事、以及嚴辭打算抱養那名腹中胎兒的事一一告知,聽得聶長博震驚不已。
說完,她交待道:“這事關係我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你萬不可對人張揚,我是看你如今也在官場,他日說不定也會見到太后,所以將這內情告訴你,你放在心裡,行事也要謹慎,若以後遇到什麼難事,也可以問問嚴辭,他在朝中經歷得多,必然能指點你一二。至於嚴皓的事,他哥哥就擔心這事傳出去毀了他姻緣,不管後面如何安排,你也別走漏了風聲。”
聶長博點頭道:“姐姐放心,我對爹娘也不會說。”
這時聶蓉才說道:“他安排得的確好,這世上也再找不到像他這樣待我的人,可正是這樣,我越覺得欠他,我不想擔著讓他無後的罪名。”
聶長博看著她回道:“姐姐,這件事,嚴侯看得倒比你通透。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他確實真心待你,但你也拿了身家性命去待他,你若不說,我絕不會想到你竟有那個膽子去太后寢宮替他偷藥,他在這世上,也再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樣待他的女子。不是你不想讓他子孫滿堂,而是上天不讓。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娶個門當戶對又好生養的女子為妻,兒孫繞膝;要麼和你琴瑟和鳴,做一對神仙眷侶,但沒有子嗣,而他選擇了後者。”
聶長博看著她道:“姐姐,不是你讓他無後的,是他自己選的,你給了他一條命,並不欠他什麼。”
聶蓉被弟弟說得怔住,陡然間覺得弟弟似乎長大了,竟能說出這番話來,讓她茅塞頓開。
的確是如此,她沒有瞞他,沒有騙他,他知曉一切,卻還是如此選擇,的確怪不到她頭上。
“那如果,他後面後悔了呢?”她問,“等我年老色衰,或是十年八年,相看兩生厭了,他又想要孩子了呢?”
聶長博不在意道:“姐姐怕這個做什麼,從前你怕他厭惡你,那是因為你沒有退路,一朝被棄,就是潦倒終身,可現在你是京城最大的糕點鋪的東家,是名滿天下的‘玉容娘子’,他嚴辭百年之後不一定有人記得,但‘九娘糕點’百年之後一定還在,第一代大師傅,七娘和玉容娘子,都會受後人祭拜,你在侯府但凡不如意了,就可以回來掌管店鋪,不過是回到現在這般,你何必怕?”
聶蓉想了起來,京城那家賣首飾的琳琅居,裡面就掛著幾代東家的畫像,號稱百年老店,也確實傳承了百餘年。
“我明白了。”她說著,抬頭道:“沒想到你會這樣說,我還以為你是不喜歡他的。”
這下輪到聶長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回道:“以前的確不喜歡,覺得他欺負了你,但他回京後種種,我就知道你和他確實情義難斷,現在知道他休你也是無奈,所以就不為這事怪他了。再說你和他這樣難捨難分的,不成親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