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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到了侯府還不知是什麼光景,又覺得此時的面子真是不值一提。
這樣放鬆著,又緊張著、害怕著、矛盾著,隊伍終究是到了侯府門前。
這安陽侯府,她還未曾來過。
與嚴辭尚有婚約時,約摸在中秋節過後三個月就是侯府夫人,也就是嚴辭他母親的生辰,家中已經在備禮了,然後就遇到了朝中那樁事。太子起事,軾君殺臣,嚴辭他父親就那樣死在了宮中。
她與嚴辭便成了陌路,此後未聽過,也未見過,她還以為兩人再不會有交集。
轎外傳來樂伶們嘻笑著唱攔門詩的聲音,唱詞裡將新郎新娘一頓夸,目的便是向新郎官討要利市錢。
新郎官這邊的隨從之人也回答攔門詩,然後給些許銀兩,讓樂伶們放新人進門去。
侯府顯耀,這攔門樂伶就有十數人之多,個個將攔門詩念得花樣倍出,新郎身旁隨從也是口才極好,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引得一片歡聲笑語,讓還在轎中的聶蓉一時恍惚,好像她是正經的出閣嫁人,日後也是過著舉案齊眉、相夫教子的日子。
隨後又是一堆禮節,她不太清楚,自有喜娘教她,直到入了廳堂,喜娘將打了同心結的紅綢帶一端遞給她,告訴她,要拜天地了。
想到牽著紅綢帶另一端的人,聶蓉心中一緊,不由連手心都出了汗。
司禮官扯著中氣十足的嗓音喊“拜天地”,“拜高堂”,到“夫妻對拜”,喜娘牽著她行至堂下,微挪半圈,低頭與對面之人相拜。
如此,他們便算真正成婚了吧……
就在這時,她手中的紅綢帶不知為何垂了地,就在她異樣時,“鋥”的一陣聲音響起,像是刀劍出鞘聲,隨後就聽有人道:“保護侯爺——”
響應這聲音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叫得最大聲的是她身旁的喜娘,一邊叫著,一邊跌在了地上,帶得她也險些摔跤,連連後退幾步。
“姑娘小心!”
這是馮媽媽的聲音,馮媽媽之前一直就在她身後,此時立刻就拉了她繼續往後退,聶蓉的視線被紅蓋頭所擋,卻依然能看到這喜堂里早就亂作一團,打鬥聲,尖叫聲,哭嚎聲……瀰漫著整個屋子。
就在這時,一個人倒在了她腳下。
是個二三十歲的男人,方臉,化了妝容,一副樂人打扮,眼睛直愣愣瞪著,頸間被割開一道口,此時正汨汨涌著血。
“姑娘別看!”馮媽媽顫聲喊著,一把摟過她,將她護在了懷裡。
聶蓉整個人都像被抽乾了力氣,連自己的重量都支撐不了,幾乎要站不住。
那張瞪著眼的臉、那涌著血的脖頸,充斥著她所有的思緒,耳邊嗡嗡作響,好像忘卻了所有,連自己置身何地都不知道。
就在這樣的懵然中,打鬥聲沒了,一道聲音響起:“帶下去。”
這聲音沉穩、平靜,卻帶著十足的威嚴與壓迫,說著最可怕的話,讓人遍體生涼。
聶蓉知道,這說話的便是嚴辭。
沒一會兒,有人高聲安撫道:“諸位不用害怕,刺客已經抓住了,毛頭小賊,不足為懼,驚擾到諸位,萬望海涵。”聽聲音年紀不小,說話語氣也頗為恭敬,似乎是管家之類的人。
場上的混亂果然漸漸平息下來,管家又吩咐道:“快把這地上清理一下,禮已成,準備入宴吧。”
話音落,嚴辭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用。”
說罷,他朝堂下道:“這人血倒喜慶,留在這兒也無妨。”
隨後,他語氣恭敬了些,繼續道:“諸位受驚,府上略備酒食,還請入席就座。行刺之人需及時審問,嚴某先行告退,得罪之處,他日再行致歉。”
一片鴉雀無聲中,賓客們靜默半晌,最後才似回過神來,連聲稱“無妨,公事要緊。”
後來賓客們去宴廳就坐,嚴辭離去,聶蓉被一眾臉色慘白的媽媽丫鬟扶進新房,就那樣在床頭坐了下來。
這時候本該是新郎官一同進新房,後面還有撒帳禮,合髻與交卺禮,可現在新郎官沒進來,也沒說何時過來,眾人只得在一旁侯著。
沒一會兒,一陣悽厲的慘叫聲傳來,讓房中幾個女人皆是一震。
接著來又是一陣慘叫,聽上去比之前更痛苦,仿佛地獄裡傳出的聲音一樣。
聶蓉琢磨過來,這似乎是嚴辭在開始審問犯人了。
聽著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之前家中小廝講的“梳洗”。
“你們見過拔雞毛嗎?就把雞割喉放了血,放盆里,一桶滾燙的開水倒下去,泡上一會兒再開始拔雞毛,一扯就掉,你要不拿這開水燙,那毛是拔不下來的。這‘梳洗’呀,就和扒雞毛差不多,把犯人剝了衣服,綁在案板上,一瓢開水倒在大腿上,那犯人被燙得‘哇哇’亂叫,這還只是開始呢,然後御史台的人拿一把鐵齒梳,薄薄窄窄的,就往那被開水燙起泡的地方那麼輕輕一梳,一層皮肉就掉下來了,犯人又是一陣慘叫……”
聶蓉緊緊按下自己的腿,好像那兒已經被“梳”下了一層皮肉。
第5章
整個下午,後院都瀰漫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聽說這天來了五名刺客,兩人被當場殺死,一人服毒自盡,還有兩人就被抓了,關在侯府臨時收拾出的庫房中審問幕後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