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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姜月一直被母親拉著,再沒出現在她面前。
聶蓉這時明白,她有了名氣,但那些夫人們卻並不希望女兒和她來往,因為她是下堂婦,且沒有好好待在家裡,而是出來做起了生意,貴女們同她往來,自然會影響名聲。
明白這點之後,她便也不主動找從前熟識的人了,只是碰上了才打個招呼寒暄兩句而已,反正別人知道她家的糕點鋪就行了。
在宴會廳坐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她就到院子裡隨意走走,走了幾步,看到個僻靜的涼亭,竟有個女子在涼亭里睡覺。
那女子看著二十多將近三十的年紀,珠釵滿頭,衣飾華麗,不似尋常身份,卻膽大地仰面躺在涼亭欄杆下的長坐椅上,拿一隻團扇蓋著臉,一隻胳膊枕在腦後,一隻胳膊垂在坐椅下,胭脂紅的裙擺灑落了一半在地上,猶如枝頭綻放的牡丹一樣,千姿百媚,引人採擷,的確稱得上是一幅美景,可此地……不是將軍府的喜宴嗎?
就算是將軍府中的主人,也不能如此大剌剌地躺在這兒睡覺吧?
她忍不住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靜靜看著涼亭,隨後便聽到那女子低聲道:“水……”
可涼亭內並無一人,她這聲“水”沒人回應,隔一會兒,她又開口道:“水……”
涼亭石桌上擺了茶水和糕點,聶蓉走上前去,替她倒了杯水,到她身旁輕聲道:“水來了。”
那女子抬手,她將水遞到女子手中,女子這才睡眼朦朧地撐起身,喝了兩口水,將水杯遞過來。“
她接過水杯,才要放下,重新躺下的女子半睜了眼,問她:“你是誰?”
聶蓉連忙解釋:“我姓聶,就是桌上這九娘糕點的聶二娘,方才見夫人說要水,旁邊又沒見下人,所以過來給夫人倒了杯水。”
“夫人?”女子聽這稱呼,竟笑了笑,然後看她道:“所以,你便是被嚴辭休了的那個聶蓉?”
聶蓉被她問得愣了。
知道她是被嚴辭休了的這很正常,但她怎麼連她叫聶蓉都知道?而且……被休這種話,是能當著人面問出來的嗎?
這時一道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稀奇了,原以為你去開鋪子是實在走投無路,沒想到你還敢到這涼亭中來,和這個人說話。”
聶蓉回過頭,發現是宋明鈺。
之前的女子從坐椅上起身,睇一眼宋明鈺道:“什麼叫‘這個人’,和我說話是會懷孕還是怎麼的?”
聶蓉被這女子的話逗得笑了起來,卻又有些疑惑,這時女子又說道:“她不認識我,所以才敢來。”
這話是朝宋明鈺說的,意思是聶蓉不認識她。
宋明鈺這才瞭然,然後看向聶蓉道:“這位是柔嘉公主。”
聶蓉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都驚住了。
她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是先帝的親妹妹,也是現任皇帝的妹妹,先前因為性情溫和柔婉,所以被封了柔嘉公主,下嫁當時太傅之子為駙馬。然而不久後太傅家中出了件醜事,這駙馬竟與其父親的妾室有染,弄得公主顏面盡失,在皇上支持下與駙馬和離,再嫁了同樣出自士家大族的第二任夫君。
結果某一日公主發現駙馬養外室,為此與駙馬爭執,竟被駙馬踢打,以致流產。
皇上盛怒之下再次讓公主和離了,也將駙馬治了罪,然而柔嘉公主卻不再嫁人了,皇上也不逼迫,只等她休養幾年再說。
可是公主休養兩三年後,竟開始養起了面首。
這事讓皇上痛心疾首,責令公主打殺了面首,再好好尋個駙馬,柔嘉公主卻不,聲稱若殺了面首,她也一同去死。
皇上憐惜妹妹,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動起了給那面首授官,讓他尚公主做駙馬的念頭。
結果沒多久,公主她自己將那面首趕出了府,又找了兩個新面首……
這下皇上知道,找駙馬的事是不可能了,卻又不忍心把公主怎麼樣,最後只好聽之任之,從此柔嘉公主就從苦命公主搖身一變,變成了離經叛道、有傷風化的失德公主,甚至被人與南朝山陰公主相提並論,罵她淫|亂放|盪。
這樣的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卻沒有世家貴女敢與之往來,怕壞了自己的名聲,就聶蓉所知,只有宋明鈺這個膽大的與她有些來往。
難怪柔嘉公主要說,自己不認識她,所以才敢來,因為她剛才叫柔嘉公主“夫人”。
以前柔嘉公主這種人離她太遠,她從沒想過那會是個怎樣的人,現在卻覺得也就是個尋常人,長得還好看又帶著幾分柔婉,且對她和氣,便回道:“就算得知是公主,也沒什麼不敢的,我是個做生意的棄婦,旁人不願與我交談,只有公主還願同我說話。”
“她們不說就不說,別理她們。”柔嘉公主說著又感嘆道:“這樣的美人,嚴侯竟然會休妻,算了,他休就休吧,有機會我把你這糕點拿去宮裡給皇上太后嘗嘗,若是有幸得了賞,你便是京城最風光的東家,銀錢大把的賺,還愁找不到男人?”
聶蓉被她說得紅了臉,卻還是忍著窘迫,趕緊謝恩。
柔嘉公主見她連耳朵都紅透,不由笑道:“不是說讓你找小白臉,是說找個比嚴辭好的男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