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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隊隊長看著自己撿回來的香包。他也在想一個雄蟲,不過那並非自己的雄蟲,而是阿萊德尼的雄蟲。
“列諾還好嗎?”
“列諾?”
二隊隊長道:“你雄父的名字。”
阿列克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雄父的名字,他看著越來越近的飛船,加快語速問道:“您認識我雄父。”
“嗯。我記得他很喜歡織毛衣。”他將那個香包塞到口袋裡,“我該下去了。”
“等等。”
阿列克剎車。
他看見二隊隊長站在艙門口,抱著傷患,沒有回頭。
“我雄父他……”他有沒有背叛雌父,有沒有背叛家族,他到底是不是被寄生體養大的雄蟲?是不是……
叛徒。
“他怎麼了?”二隊隊長打斷他,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頭疼又犯了嗎?”
二隊隊長重新將自己懷裡的香包掏出來,塞到了阿列克手中,“回去給他配一包,可以安神。”
阿列克眼睜睜地看著他下去。
他捏著那個被大火燒焦一半的香包,忽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雄父他死了」還是該問“雄父他是叛徒嗎?”
“列諾。”阿列克將香包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嗆人的火燎味充斥了嗓子,他咳嗽兩聲,渾然聞不到其餘香氣,“列諾?”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雄父的名字。
在家裡,雌父從不這麼叫雄父。
他總是親昵又包容地說,「雄主」。
“雄主。”
溫九一睜開眼,他看見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牆壁,他的手指觸碰到冰涼的台面,熟悉的觸感讓溫九一判斷出自己的位置:
這裡是解剖台。
他作為前生化九一部長,在類似的檯面上解刨過成千上萬具屍體,如今也該輪到他自己了嗎?
溫九一緩緩轉過頭。
他看見自己不遠處,擱置著另外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
從輪廓上判斷,那是一具無頭屍。
“雄主。”他聽見一個聲音輕輕地在耳邊迴蕩,“雄主。”
阿列克。
溫九一總覺得這聲音與阿列克有些相似,不過阿列克的聲音會更高一些,也更快活一些。他忍不住「嘖」了一聲,責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幻聽到雌蟲的聲音。
他是不是要死了?
“雄主。”
聲音越來越弱小,像是陷入到一種無助的喃喃中,最後被窗簾外的水聲掩蓋。“早上好,溫皇蛾。”七號拉開窗簾,“有些事情很想和你分享,但我們彼此時間都不多了。”
溫九一張開口,聲音喑啞,“滾。”
“我就喜歡你嘴硬的樣子。”七號戴上口罩,又戴上防護面具,再穿上衛生服、防護服,還給自己開了異化套了兩三層鱗甲。
他這一身完美詮釋了三個字:死怕了。
“倔強、堅強、磐石般的意志。”七號拉動手套,橡膠材質發出彈性良好的啪啪聲。他從托盤上舉起一根針管,刺啦出水花,“這種意志,最適合雕刻一些美麗的實物。”
七號恍然大悟。他把針管放回去,笑眯眯道:“我忘了。你怎麼會需要麻醉呢?”
溫九一望著他,念出了一個名字,“溫萊。”
七號的手指扒拉著碎骨刀、剔骨刀、剁骨刀,還有很多奇形怪狀根本不應該出現在解刨台的工具。
“我知道我知道。”七號漫不經心地說道:“莎莉文號慘案。”
這件讓溫九一翻天覆地的悲劇,在七號心裡連一席之地都不足以占據。溫萊這個名字,只是溫九一瘋狂背後的注釋,是他們尋找溫格爾是必然會排查到的線索。
七號已經忘記雄蟲的長相和慘叫。
要不是那些漂亮的翅膀碎片,裝點著卡利大人的收藏室,他連那個雄蟲的特徵都說不出來。
“夜明珠閃蝶種。”
和聖歌女神裙綃蝶相比,這算是什麼?寄生體世界只談拳頭的大小,雄蟲的美貌只是點心上的裝飾物,他們這些食客拍拍照打個卡,最後該丟掉地還是丟掉,專心品嘗甜點的內容。
垃圾桶,才是美貌的歸宿。
“你又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七號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如果是你,絕不會做出這種蠢事,為了一個雄蟲放棄了部長的職位,還和軍部鬧翻。”
“閉嘴!!”溫九一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手臂酸軟無力,反而讓他一口氣摔落到地面,目光所及之處是七號的鞋和一個垃圾桶。
“哈哈。”七號愉悅地踹翻垃圾桶。
各類過期的藥片、手術廢棄物和詭異組織中混雜著溫九一最喜歡的珠光藍。那些漂亮的翅膀碎片被其他顏色和泔水混淆,黏膩地、失去光澤地倒在裡面。
“卡利大人忽然不喜歡這些東西了,他讓我全權處理。”七號挑選半天,還是選了一個大號剁骨刀。他揪住溫九一的頭髮,將雄蟲拖拽回手術台,“我也懶得想,乾脆都倒掉。”
作者有話說:
我的故事邏輯:溫九一可以死了。
我的劇情大綱: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看看我!看看我!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