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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斯特,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哈哈哈。”
“你不要笑啦。”
“嗯, 哈哈哈。”
下一站決定離開的23名新兵和歐克一起走, 他們會被重新打散,分配到不同的崗位上。留下來的人嘴巴上都在祝福23個人, 實際上誰都清楚他們23個的事業也就到這裡。
想在軍部繼續往上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軍部, 雄蟲是特殊的。”歐克走之前, 好像很抱歉似地對阿列克說道:“91部似乎都遠離政(治),但溫部長絕對不是。”
溫九一這幾天都垂著眼睛,低下頭處理文件。在抵達前線的當天, 他終於把這些文件全部上傳到雲端,然後粉碎了自己這邊的備份。阿列克運輸那些碎紙屑到供暖爐時, 一面聽著軍雌們的聊天, 一面在看窗外逐漸清晰的星海景象:
碎裂成好幾瓣的行星,半隻機甲的手指, 暴露在駕駛艙外的凍僵的手。當星艦和這些太空垃圾無限靠近時, 阿列克甚至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屍體左手的兩根指頭已經撞碎成粉末, 面罩下雌蟲駕駛員低垂的眼皮下一片陰影, 嘴唇發白,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阿列克,把這當做太空葬禮會好很多。”利斯特眼疾手快從那堆碎紙屑中找出兩塊,他小心翼翼把菸絲填充進去,捲成煙,“來一根嗎?”
他們所前往的薇米亞戰線,充斥著一年前、三年前、五年前一直到二十多年前的屍體。縱然有專門的清道夫來負責回收戰後垃圾和屍體,但趕不上戰爭和小範圍摩擦戰鬥爆發的速度。
“利斯特!”阿列克叫道:“以前就是這樣嗎?”
“阿萊席德亞之後,就是這樣子。”
阿列克心裡被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肩膀慢慢變得沉重,“是他的錯。”好像這麼說,能讓他內心好過一些,“都是那個混蛋的錯。”
“你說的好像你的錯一樣。”利斯特掐滅自己的煙,說道:“阿列克,這不算什麼。”
“這還不算什麼。”
“看哪裡。”利斯特點點星海深處玫紅色的星雲,“寄生體的國度。”
那串玫紅色星雲在太空中盡情綻放,如血如花。拿蟲族的肉眼而言,他們看到的這片星雲距離薇米亞戰線足足有一年的航程。想要來到那片曾經屬於蟲族的土地,就必須要途徑那些連光芒都沒有的小行星,一個一個打過去,一個一個殺過去,插上他們的旗幟。
“利斯特,你去過那裡。”
“是的。”
阿列克詢問道:“那裡是什麼樣子的?像雌蟲和雄蟲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雄蟲會都帶走,雌蟲……可能還有一小批幸運兒,而其餘的……”利斯特迅速地把餘下的紙張擰成緊緊的紙捻,然後搖晃著這根紙捻,嘮家常一般地說道,“就這麼處理了吧。”
阿列克看著那張紙,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正當他想再深挖這句話的意味時,後面傳來尼諾的聲音,“你去哪裡了?溫九一閣下正找你呢。”來人勾住阿列克的脖子,將他帶到了外面。
“你聊天的時間也太久了。”尼諾嘲諷地說道:“等到了戰線也這麼說話試試看。”
“尼諾,先放開我……”
“阿列克。現在走還來得及。”尼諾推了他一把,“別管利斯特剛剛和你說了什麼。阿萊席德亞的事情和你就是有關係。寄生體不會因為你是他的弟弟對你別有青睞。相反……他們對你很感興趣。”
阿列克踩了他一下。
他討厭這樣的老生常談。不管是尼諾還是大家長都對他哥哥叛國的事情遮遮掩掩,網絡上搜索相關的內容,不是虛假內容,就是404見。
“那就戰線見吧。”
阿列克真的和尼諾沒啥好說的。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癟癟嘴,各朝著一邊走。溫九一在辦公室等的時候,愣是看見自己的勤務員小嘴撅得能掛油瓶。
“你又怎麼了?”溫九一從軍大衣的側袋中套出一個小瓶,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解毒藥,從今天開始按時吃。”
“為什麼要吃藥?”阿列克問道:“我沒有中毒。”
“很快就會的。”溫九一打開自己在辦公室的衣櫃,收起所有的軍裝,“明天你打算和我走,還是去軍團那邊做物資收集的工作?”
阿列克不用說,他跟溫九一走。
很多年後,他回想起這一幕,終於明白溫九一在這裡給出自己最後一次撤離的機會。
但他沒有珍惜。
他的人生也徹底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蟲族的全民皆兵政策,靈活而殘酷。他能夠同時驅使千百萬人服從統一的意志。今天,千百萬退役的士兵和還沒有上前線的未成年雌蟲還坐在家裡,分散在蟲族各地;明天只需要下動員令,他們就會在指定地點集合。
可能今天這批人還蹲在戰壕里,一蹲就是幾個月。也可能明天他們就會以別的隊形去衝鋒陷陣。為一個指令改變活動地點和活動方法,改變工具和武器,以適應改變著的戰場和鬥爭的要求——對軍雌們來說,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