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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飛升的新生的仙,都要先到天心石下烙個印。那大石頭如名,聚了天地意志,時常會浮現天地諭旨,天帝和九大上神圍繞著天心石掌管天界,千萬年來不曾出過差錯。
小仙使很喜歡到天心石那去,那兒仙氣濃厚,而且能第一眼看到新仙們的形態,差事清閒又意義重大。可惜下界飛升成功的仙著實少,新生的路途遙遠,小仙使自上任起,等了許久也才等到三個,一位本體是匹強悍的灰狼,另一位本體是梧桐的漂亮仙人,不知道這回的仙人本體是什麼?
掌心裡的花極暖,小仙使很喜歡。
等到天心石下,他把花向上輕輕一托,花便旋著飄向巨石,小仙使在底下握著手期待地仰望。
那花挨到了天心石,樸實無華的巨石忽然閃耀,仿佛染上了萬物的顏色。小仙使被光閃得眼睛睜不開,但還是在捂住眼睛後悄悄眯開一條眼縫。
雲蒸霞蔚之間,瀲灩紅衣顯形,捲走了九天的光。小仙使呆呆望著,一時想不出讚美的詞,生出幾分自行慚穢來。
那新生的狐仙懸浮在空中,把手貼在天心石上,空空如也的腦海遂有了自己在凡塵間的大致過往。那活水紅塵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宿命之美,只是他如今悟不出漣漪,仿佛不過是觀看他人的故事,不能感同身受。
「我沒有情根。」
他新生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有那麼點不甘心的意味。
「仙君,仙君——」
底下的小仙使呼喊著,他便收回手,落回了雲層里。
小仙使兩眼放著光:「仙君仙君,你叫什麼啊?」
他敲敲腦闊,努力找了一下,溫和地答:「叫我潛離就好。」
小仙使唇角要咧到耳根去,滿眼的「哇」:「好的仙君!現在您已經錄入仙冊了,我帶您進天宮去!」
他頓了頓,合了手:「好,勞煩了。」
天心石的不遠處,天帝和另外八個上神躲在雲層里擠著腦袋看那邊情況。
上神們咬耳朵:「那就是風的小狐狸?甚善。」
「最後一次捨身成仁,他應當也成功掐滅了心魔火吧?」
「再等等,看他待會是不是歸位,再看看天心石有沒有什麼變化。」
神明們竊竊私語,殷切地注視著那邊情況。
許多年前,那九天之心天心石忽然生了魔火,九神聯合淨化令天魔火熄滅,可心魔火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焰火越來越盛。
九神束手無策,圍著天心石團團轉了許久,大石上只浮現了一個「情」字。
想滅心魔火,就憑以此物。
他們面面相覷,天界是無情之地,怎麼滅?
唯有人間,人間七情六慾極盛,凡人塵根汲深,情與欲蓬勃到令神明吃不消。
九神再加個天帝琢磨探討許久,序齒最末的風神不耐煩,拍拍屁股溜了出去,放了另外的老哥們鴿子。
偏就在這次會議上,神明們拍板決定:為表重視,派一個上神挾著這心魔火到人間去,以歷情劫為皮毛,滅內里熊熊燃燒的心魔火。
派誰去好呢?
諸神除了風神都已歷劫歸來,談起當初下凡的情劫,如今都勘破得不能再勘破。
大家本質上都是一樣無情無欲的超脫神明。屹立九天俯瞰天地無數歲月,以天地萬物為仁,多情亦無情,早已忘了要怎麼做,才能把目光只投注於某一個體身上。
此時,末位的風神騎著鳳凰歸了位,手裡盤著他新鑄造的幾顆珠子一屁股坐下,問候完開始吧啦個不停:
「我下了趟凡,碰到了只特別可愛的狐狸崽。我也沒幹什麼啊我,就是見它可愛想親近,它卻一個勁地跑,然後咻地從山坡上滾了下去!結果不僅折了腿,小爪爪也流了血,你們說,凡間的小傢伙都這樣脆弱的嗎?」
這話癆神也沒等其他兄弟吱一聲,自己手舞足蹈地滔滔不絕,就愛碎碎念獨角戲。
他似乎還沒有被極度漫長的歲月磨去激情,還有這樣涓涓不絕的熱情,可以就著一隻普普通通的狐狸講上許久。
其他神原本無甚興趣,後面越聽越認真,彼此眼光交流了好幾輪,意會出了安排。
風神叨咕了許久才住嘴:「奇了怪了,你們這回怎麼這麼有耐心?」
天帝和八神各伸出一隻手,挑了他腦袋肩膀手臂的位置親切地拍了又拍,簡潔明了地把關於消除心魔火的舉措告訴他,順帶安排了一把他的下凡歷劫。
一腦門問號的風神強烈抗議,彈著手裡的珠子朝他們懟鼻孔:「看看這是什麼?我的傑作無情珠,無、情、珠!歷凡劫生情根,我怎麼可能幹得來!」
諸神慈祥jpg:「你剛才不是表達了対凡間小傢伙的深切喜愛麼?這樣,你歷劫的対象就安排是它,如何?」
風神手裡的自以為傲的無情珠差點飈了出去:「可它、它只是長了好皮毛的四爪獸而已嗷!」
天帝見有戲,便以神力看了一點那小傢伙未來的模樣,幻化出了他的人形給風神瞧。
風神抬頭看去,手中無情珠的光芒毫無章法地閃滅。
諸神趁他分神,聯合傳給了他一道神諭——
你將対一人摯愛。
無論生死,無論種族。
你將愛他不死不休,直到心魔熄滅之時,此劫才圓滿,九天才復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