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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蹭著潛離的耳鬢,似哭似笑地呢喃著:「不值啊。」
雪白的狐狸尾巴顯形捲起, 掃過他面龐,溫和地輕拍他額頂:「小道士,別聽五哥嚶,他說的不作數。」
周刻含淚笑:「是嗎?」
「世間有很多東西能造成我們分開,病痛衰老死亡,可我記憶所在便不算。災難和考驗可怕於一時,卻總有相逢不朽。」
「我們在一起了八世。八個輪迴,八苦輪著來,也輪完了。不都輪過一遭,怎麼叫歷劫?我們什麼都捱過去了,我不信這一世不能修成正果。」
潛離蹭了蹭他的胸膛,眷戀深厚。
「我不想你,你一直都在。」
周刻默了許久,半晌後把他扛了起來,放置在錦繡間捂住他的雙眼。
「而我特別想你。」他屈指設了個結界裹住整個房間,俯身含住了潛離的唇瓣,「我想疼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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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老道士把珍藏的酒掏出來,天下酒友頓時皆兄弟。
觀琦一肚子忿忿,嗅到酒香時也安靜了下來。
老道士擺出酒杯,斟給青丘狐五和小道士陳定,把人陳定搞得誠惶誠恐。
三杯酒下肚,酒興酣時劃兩把拳,氣氛立馬不一樣。
觀琦逮著他倆說說小臭道士周刻的過往和性情,老道士便敞開來嘮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嘮得另外兩位最後都覺得聒噪非凡。
觀琦要陳定說:「那廝為人如何?」
陳定喝得多了,回得誠懇簡單:「周刻自然是很好的人。」
觀琦挑剔不已:「何以見曉?」
陳定一句話把他堵死了:「見潛離待他便曉。」
老道士笑得手抖,酒都撒出去不少。
「我么弟自然好!」
「是啊,潛離當然好,見過他的誰不喜歡……」陳定喝得更凶了,「何況他在我年幼時施以大恩,我的恩人自是世間一等一的好!」
「小傢伙喝多了,平時心裡話兜著發酵呢,這會啥都往外蹦,您見笑。」老道士笑著插嘴,「話說老六哥也救過我啊,那時在下也是十八一枝花,要不是道心堅固也得栽進去。何況他如今風華比當年更甚,尋常凡人架不住生了情分太正常了。」
觀琦頓了頓,眼神有些迷茫。
誰也不是天生便完美無缺,世人說好,那也是一點一點經由歲月打磨出來的。
又或是由著誰,一點一點手把手塑出來的。
一邊的可憐小道士喝高后暈乎乎地趴在了桌上上,觀琦撥著酒杯,忽然問向老道士:「你的酒很好,有過道侶嗎?」
老道士哈哈:「沒有沒有,我一生痴迷者寥寥,享樂貫穿始終,酒與修煉就占了大半。」
「那也未嘗不失為痛快。」觀琦也笑,仰首將酒一飲而盡,「去他媽的道侶!」
酒過三巡,青丘狐五也醉得趴在了桌上酣睡,狐狸耳朵又冒了出來。
老道士失去了兩個聊得來的新酒友,懊惱起不該拿勁太夠的酒,這下又莫得聊了。他也只好施法請觀琦躺榻上去,再把陳定扛回船艙里去。
陳定躺床上時囈語:「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我亦當放下,雖則不曾拿起不叫放下……」
老道士呆了片刻,拍了拍他的髮髻豎拇指:「可以啊好小子!當斷則斷,這很好哈哈哈哈。」
他搖著酒葫蘆出來,晃著這百般滋味到甲板上去。船帆因掀起的風浪壞了四成,那尾大青蛟乾脆卷著船向蓬萊方向游。船上水手船長全清閒下來,高高興興地聚眾推牌九去了。
原以為甲板上無人,卻還有個展秋柏佇立不走。
老道士便走上前去:「展小子在這呢?」他左右看看,小聲誒嘿:「你這幾天幫忙看著周刻那小子也不容易,這會不用回去休息休息?」
「前輩。」展秋柏打過招呼,脖子上也纏著密實的繃帶,「不用。」
老道士順著他剛才望的方向看去,看見坐在大青蛟腦袋上「哦豁」得開心的郭春山。青蛟也喜歡他,輕拍著海浪逗小混血玩。
……大約是因為這乖外甥有一半青蛇的混血,和水族比較投緣?
老道士笑了兩聲,再掏出新酒杯招呼展秋柏:「左右閒著,聊聊天,來幾杯解渴吧。」
展秋柏當即接過,先道謝,再老老實實地自認乏味:「晚輩口拙,怕敗前輩的興。」
「不會。我對這生性沉默木訥的人十分有好感。」老道士指向郭春山,拍拍酒葫蘆笑,「他爹也是這樣的人,鋸嘴葫蘆啊,人說一百句也不見得回幾個字,一副孤家寡人的臭德性。」
大船航行的速度慢了些,青蛟卡了一會。
展秋柏呃了一聲,想了想,隔空拍馬屁:「前輩應是大音希聲。」
老道士差點嗆住,捧著酒葫蘆笑得差點背過氣去:「有道理,說得好!」
展秋柏喝過三杯,面色如常,只是拈著酒杯轉了轉:「從前我和春山修煉,我寡言,他歡脫,兩位前輩莫不是倒了過來?」
老道士愣了愣,哦呦不止:「你居然說自個口拙,太謙虛了賢侄,一聊一個準。」
展秋柏合手表示不敢。
老道士嘮嗑著一些從前修煉的師門日常,好酒調味,往事皆珍饈。
「修士大約有那麼兩類,一類是俗人修煉長生,一類是天人修煉極道。我本俗人,踏上超脫修真路,也依然走到哪裡哪裡都紅塵。酒得燙,美食得大快朵頤,好妖得結交,好風景得住下。」他神情沉醉地品著酒,仿佛杯里才是飛升和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