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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道士先生,還有這位公子。」
周刻被潛離扣著,正茫然間,腦顱里響起這齊聲,跟刮著頭骨似的迴蕩,嚇得寒毛直豎。他下意識把潛離抱進了懷裡警惕的望著周圍:「誰在說話?!」
旁邊的人群回以疑惑的目光,又報以「好好一靚仔怎麼腦子出了毛病」的同情表情。
「不好意思道士先生,我們是鬼軍。人皆有魂,我們這是用魂聲跟您講話來著,旁人聽不到的。」周刻腦袋裡的大合聲有點訕訕的意味,「我們頭兒想邀請道士先生你們,和我們王一起去逢春館,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周刻這會才摸清點情況,記得那逢春館就是進鄭都時守衛給的地圖上的終點,揭榜而來的修道者們大多到那裡投宿。
他心裡一動,想了想低頭看懷裡的潛離:「一群鬼軍邀請咱們去逢春館,你想去麼?」
潛離抬眼看他,狐狸眼鉤得人死去活來:「君王相邀,為何不去?」
周刻咽了口水,鬆開他牽了小手,朝周遭點頭:「好。」
看不見的鬼軍們笑起來:「那先生請。」
走出幾步,周刻想起什麼,在識海里問潛離:「對了,你剛才捏我後頸是想幹嘛呀?」
潛離:「……」
「難道是想親你道爺?」
問了後還是一片寂靜,開玩笑鬧氣氛的小道士意識到歪打正著,悄悄側首一瞄,瞄到了紅耳朵的狐狸。
「這可真要命啊。」
小道士心裡如是想,酥酥麻麻的。
他們在街道旁跟著鄭王的路線走著,周遭的鬼軍們大約是話癆憋得慌,沒走多遠就開始排號和周刻聊天:「誒這位先生,你的祖上也是王室嗎?」
周刻聽了莫名其妙:「並沒有,在下就是一平頭小百姓出身。為什麼這麼問呢?」
另一個鬼軍的聲音活潑地回答:「這不,看您氣度不凡!」
周刻表情鬼畜了些:「所以你們就直勾勾地觀察著我?!」
「啊這……」
鬼軍們七嘴八舌地回復道歉,聽得周刻腦子要炸開。旁邊潛離默默抬手按住周刻一隻耳朵,周遭瞬間沒了聲。
眾鬼譁然,交頭接耳「大妖」、「半仙」云云。
周刻腦子裡消停,順勢捉住了潛離的手:「哎呦喂,可算清淨了。」
潛離眼中晦澀,冷冷掃了周遭空氣,以魂音震懾所有鬼軍——「閉、嘴。」
*
一路來到逢春館,路上鬼軍們全程安靜,周刻想打聽些風土人情也沒機會,只好作罷。
他看著前頭的鄭王,好奇起鬼軍的頭兒,以及王為什麼在路邊看見他就想邀請他一起來。
看老子帥?
那眼光還是不錯滴。
小道士內心戲十足,等到了逢春館,地方寬敞氣派,他看見堂院裡一株梅樹,忽而便想起萬梨客棧來。跳脫的內心戲煙消雲散,轉而成沉甸甸的思緒。
逢春館裡落腳了四面八方而來的修道者,估計是有提前打招呼,修道者們都知道鄭王要來,此時正在大堂里集合。
鬼軍這時才出了聲,指引周刻到修道者的隊伍里。他剛環著潛離找到位置,鄭王便上矮台向所有人彎腰:「多謝各位揭榜前來。」
他身後的黑衣國師也和他一起彎腰致謝,彎下的弧度分毫不差。
鄭王大致說了他召集修道者的所求,無非就是想請人幫他找失散多年的蛇妖摯友。
「今冬一過,我便有十二年不曾見到摯友。」鄭王垂眼,「摯友與我曾經有約,無論是生是死,初春必逢。但十一年已過,時間愈久,愈讓我擔心他的安危。」
「我請天下高人來此,就是想請各位發揚神通,幫我找到他。」
周刻在下邊聽著,附耳與潛離:「聽得我心裡酸酸的。」
潛離眯了眼,不知在看台上誰人誰鬼,只說:「魚與熊掌難兼得,他有些遲鈍。」
這時有一修士站起身向鄭王行禮:「余必定竭盡全力,只是敢問王上可有摯友的什麼信物?若是憑空追尋,我們縱有神通也難以施展。」
鄭王點了頭:「這個有。」
他從脖頸上摸出一段墨繩解下,末端正繫著一枚小小的紅色鱗片。
鄭王很小心地攤在掌心裡展示,身後的國師袖口一揮,那鱗片的景象便放大到半空中給眾人看,纖毫畢現。
「這是我摯友的蛇鱗。」
台下有些嘶氣聲,那回話修士上前,恭敬道:「只看沒有裨益,王上可否借我一試?」
鄭王稍微踟躕了一會:「先生打算怎麼試?」
「以靈注入,看看能否找到原主人的氣息蹤跡。」
「可有損害?」
「王上放心。」
鄭王這才小心地把鱗片遞過去,模樣珍重得仿佛那勞什子小玩意是賴以生存的唯一物資。
修士接過,指尖懸在鱗片上空,閉上眼念念有詞。台下其他人看著他操作,神色各異。
周刻歪頭認真觀察,忍不住開了天眼,看到那修士指尖的靈力線極細,密密麻麻地纏繞著那塊鱗片進行追蹤。這麼精細的追蹤活特別難干,他自己也不行,這同行確實是有道行。
這時他的視線闖入了一角黑影,那黑衣人上前把鄭王往後面拉開,因王忍不住湊近去看。
周刻錯愕地放遠視線,看見一團形狀扭曲的黑影束縛在人形的軀殼裡,唯眉心一點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