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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刻捻著無涯珠左看右看,此時對珠子的興趣比對摸不著的道侶的興趣濃厚得多,便自然地答道:「算是吧,向道比別的事有趣。朝聞道,夕死可矣嘛。」
潛離輕笑,騰出一手枕在腦後,套他的話:「你道心挺重,是你師父指引你修道的?」
「昂——」周刻揣著無涯珠回憶起來,「師父教我養我,但要論起指引卻不是他。」
「那是誰?」
「是位實力強勁、心地善良、還傾國傾城的仙子。」
潛離無聲笑:「哇哦。」
小道士被引出了話匣子,盤著腿興致勃勃地講述起來:「我體質天生特殊,小時候並不知道這體質招妖。我記得六歲時的一個滿月雪夜,好多嗷嗷叫的走獸圍住我的家,牆壁、門窗被那些爪子刨得滋啦響。爹娘抱著我嚇得發抖,我那時沒被嚇哭,就是冷汗不停地冒。」
他還記得狼狗抓破門衝進來的瞬間,一柄寒光凌冽的劍凌空而來刺入地面,發出清越的嗡鳴聲。長劍激起看不見的狂浪,把那些涎水直流的狼狗彈了出去。
後來門外傳起走獸的嗷嗚聲和呼嘯的風聲,月光淒冷地照在雪地上,他的小心臟噼里啪啦狂跳。
半晌,屋外有人輕聲:「別怕,沒事了。」
六歲的小周刻湧起勇氣,他拔起小短腿跑出了家門,見到站在滿地污血里的白衣人,傻了一瞬。
滿月,枯枝,白雪,污血。
那背影轉過來,半張面紗上是清澈的眼睛,不沾一絲戾氣,溫柔得如同枝上月。
周刻回想著,眼睛裡帶了憧憬:「要是能再見到仙子一面就好了。那時人小,一路上只顧著緊緊拉著她的袖子,好像還沒對她說過謝謝。」
這時手腕一癢,他低頭看見蓬蓬的狐狸尾巴捲住了他的手腕。順著這尾巴看去,躺在床上的狐妖睜開了眼,眼神也如水。
「會有機會的。」潛離笑,「如今夜深了,歇下吧。」
周刻假裝不小心地摸了一把狐狸尾巴,隨後就眼神亂飄地爬下草床去:「你歇你歇!我今日的功課還沒做,我再修煉一會兒。」
他墩到地上盤腿打坐,閉上眼嘴裡念念有詞,念了半天才悄悄回頭——潛離側躺著,那捲狐狸尾巴搭在眼睛上,應是睡下了。
周刻心裡七上八下的,大半夜忽然疑惑起自己是怎麼和狐妖變得這麼熟絡的。
揣在手掌心的無涯珠閃過微光,一起一落像他忐忑的小心臟。
*
天很快亮了,周刻是在鼻尖的瘙癢下醒轉的,睜開眼就看見潛離握著自己的尾巴在撓他的癢。
「早安啊小道士。」
他暈乎乎地點頭:「同安啊大妖怪。」
潛離模樣看著很開懷,門外大嬸正巧也來敲門,問兩位小哥起了沒。周刻一激靈,連忙起身理了理衣服,和潛離一塊出去。
吃過他們接待的早飯,重頭戲很快來了。
大叔門外已經站滿了扛著傢伙的村民,都是來湊陣仗好結伴一起去「驅妖」的。
周刻和潛離在前頭,一路上問著村民關於妖怪的事跡,村人們異口同聲道:「高人,您要是見到了那女人,您就明白了!」
小道士只好滿腹疑惑地被簇擁著前往村子的盡頭。
來到目的地,只見一座小茅屋前,一俊秀少年正架著簡陋的鍋在煮東西,突然看見這麼多人來,模樣有些茫然。
少年站起來合手:「各位是來做什麼的?」
周刻打量不出什麼奇怪,潛離眉頭則蹙起一點。
一村民大喝:「叫你女人出來!」
少年剛還平靜的臉便浮現了怒氣:「你們想做甚!」
這時他背後的門打開,一個清麗的少女探出腦袋來:「小余,怎麼了?」
「燕兒你先回去!」少年低喊,但那邊的村民已經轟動了起來:「妖怪!」
周刻和潛離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樣,也先是一愣。
——她坐在粗製的輪椅上,長著一雙妖冶的異色瞳。
左眼藍如深海,右眼黑如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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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意識到現在是農曆四月初三,今年農曆有兩個四月!
第12章
眼見那異瞳少女露出了臉,村民們扛著傢伙直喝:「就是她!道長,她肯定是妖怪!」
「你們胡說什麼!」少年氣得漲紅臉,撿起柴火堆里一根木柴守在門口,擋住那女孩,大喊道:「不准靠近我們!」
周刻皺著眉運靈去感應,一邊潛離看著少年背後的門,眼神透露幾分玩味。
村民們大怒:「這房子是我們村裡的,你們兩個外來人憑什麼占著?我們村里原來平平安安的,你們倆一來,一到晚上貓叫聲就此起彼伏,一整條河裡不見半條魚影子!這女人眼睛跟貓一樣,她鐵定是個妖怪!」
「原本是看你們可憐才騰出個空地給你們,誰知道這麼邪門!」
「我們捕魚人家就沒養貓,現在一到晚上那貓叫聲就響亮得嚇人,不是妖怪是啥子?!」
「姥姥的,整六天打不到半條魚了,再這麼整下去我們都得餓死哇——」
村民們七嘴八舌怒叫,但沒一人敢越過前面的周刻去找少年質問,看模樣是害怕那異瞳少女的。
不說凡人,便是周刻,看到那少女的第一面也起了陣雞皮疙瘩。女孩長得太好看,越發襯得那眼睛嚇人。她的左眼瞳孔明顯比右眼瞳孔大一些,藍色瞳仁冰瑩瑩的,乍看確實讓普通人第一時間聯想到那些在夜裡行走的詭異異瞳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