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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姜垣對姜坻的愛一樣,一廂情願, 從頭到尾,感動的只有他自己罷了。
真正的花開花落,不是這樣的。
就像真正的愛情, 有甜蜜也有苦澀, 有完美也有不完美,就像他們家小黑, 有時候讓他愛得恨不得拿命來護著, 惹他生氣的時候, 又恨不得拿拳頭捶爛他的大腦袋!
不過,現在他倒是有些理解姜垣的某些想法了,如果換成是他,雲霄慘死在他眼前,說不定他也要瘋,相比於輪迴轉世,再也記不得他,他寧可讓雲霄成魔,這樣,最起碼他們依然能在一起。
「呵!吸取魔氣……這倒是個好法子。」良久,姜垣陰沉的臉上突然綻開一絲不懷好意的詭異笑容,「那個叫做雲霄的小魔物,就很不錯嘛~」
白芎心裡一個咯噔,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邊,姜垣出手如電,仿佛要將他今日所遭受的所有屈辱和憤怒都發泄出來一般,右手成爪,於虛空中微微用力,五指鎖緊的一瞬間,白芎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微弱的功德金光根本擋不住高階魔物的全力一擊,再加上之前為了設置那些「密碼」耗費了大量心神,白芎只覺得妖丹所在的地方,聽到了清晰的破碎之音。
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白芎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掌攥緊了,幾乎無法呼吸,當然了,他現在是魂魄狀態,不用呼吸也沒關係,但是,與魂魄牽連在一起的桑陵秘境遭到重擊,作為秘境的第一道屏障,此刻的白芎就好像一道防護罩一樣,被狠狠地擊中了。
「你、你做了什麼?」一擊未中,姜垣大驚失色,他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稍加思索,便察覺出一定是白芎對桑陵秘境做了什麼手腳。
巨大的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大約是對他的妖丹執念太深,覬覦了太久了,姜垣剛察覺到他神魂遭受重創,便立刻收手,也虧得他及時收手,否則的話,以白芎如今的修為,就算再給他身上加個七八層功德金光,怕是都不夠姜垣全力一擊的。
咳喘著吐出一大口鮮血,白芎抬起手,狼狽地擦了擦嘴角淋漓的鮮血,半晌,因為巨大的痛楚而扭曲的臉上,浮出一抹嗜血而又瘋狂的笑容,那笑容越來越大,終於咳喘著放聲大笑起來——
「姜垣,敢不敢賭一把?有本事,你毀了桑陵秘境啊!」
「毀了秘境,毀了我,毀了你心心念念的,姜坻的內丹!」
「沒想到吧?我的妖丹,我的神魂,現在,都與你『好心』送給我們妖族的桑陵秘境系在一處了呢,你敢動一下妖族,敢動一下桑陵秘境,大不了,我拿這條命陪你一起玩!反正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你呢?」
「你捨得嗎?萬一,姜坻無法像雲霄那般吸取魔氣修煉,偏偏我又死了,連妖丹都一併被你給毀了,到那時,你的姜坻該怎麼辦呢?」
「灰飛煙滅嗎?還是如現在這般,不死不活地躺在這裡,做一個活死人?」
姜垣呆呆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他精心為姜坻挑選的,孕養妖丹的器皿,那個膽小如鼠又怕死的凡人,何時變得如亡命之徒一般瘋狂了?他瘋了嗎?將妖身上最寶貴的妖丹和大片不能動的秘境牽繫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姜坻突然想起了姜坻。
一千多年前,姜坻也是這般,明明只是一個沒什麼修為的凡人,卻依然為了保護天下蒼生,不惜以命相搏,剜心獻祭。
姜垣茫然的雙眸,突然流下了兩行沾染了濃郁魔氣的眼淚。
抬起頭,指尖拈起一滴眼淚,嘴角牽起一抹苦笑,他如今,連眼淚都是黑的了,難怪姜坻不願醒來,不願再見到他了。
這一刻,姜垣突然理解了姜坻,明白了他千年前那個對他而言殘酷而又無情的選擇。身為帝王,他的命,本就不是自己的,更何況,他天生就是那樣的性子,跟這隻該死的雉雞精一樣,傻透了!
姜垣活了一千多年,魔生的字典里就沒有「犧牲」、「奉獻」、「拯救萬民」這樣高大上的詞兒,然而這一刻,冷血如他,竟然可笑地理解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偉大情操。
他想,他一定是感染上了傳說中的雞瘟……
白芎好懸從姜垣這個變態手裡撿回來一條命,趁著他愣神的功夫,很有自覺地將自己的神魂藏在了姜坻躺著的那棵梨樹上面,姜垣那個變態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他都不會覺得意外,遇到這種瘋狗,正常人都知道得躲著點。
坐在一根枝丫上,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姜坻的半張臉。
長得和自己還真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大約是因為曾經做過皇帝的緣故,姜坻即便是這麼活死人一樣地躺在那裡,閉著眼睛,周身也不自覺地散發著一股子清貴高華的氣質,溫潤的眉眼舒展著,嘴角微微翹起,也難怪那姜垣總是忘記自己和姜坻之間還隔著滅族的血海深仇,盯著這麼一副愛笑的眉眼天天看,哪怕是個變態也忍不住要心軟了。
他方才誘導姜垣,讓他獻出自己的魔氣給姜坻修煉,誠然,確實是存了一口惡氣,想要算計他一把的意思,可是,未嘗沒有順手拉姜坻一把的原因在裡面。
姜坻這一生,過得實在是太慘了!中宮嫡子,出身尊貴,明明投了個絕世好胎,到頭來,卻被自己親手所救之人害得家破人亡,這就算了,人死如燈滅,下輩子轉世輪迴又是一條好漢。可偏偏遇到了姜垣這個變態,人死了都不肯放過他,還要把他變成活死人的樣子,連投胎都不讓人去投,還挖空心思的另外造了一個他出來,妄想著利用他作為器皿,替姜坻孕養妖丹,重生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