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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爹爹回來了……」沈岳山樂呵呵地走進來,人才剛踏入大門,就扯著嗓門高喊。
入了內見到了沈瓔婼,沈瓔婼和蕭氏長得並不太像,沈岳山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但不妨礙自己能猜到她的身份,豪爽的笑容一瞬間就落下,他身材高大威猛,不笑的時候令人忍不住心生懼意。
沈瓔婼也看到了他的變化,忍著心酸上前行禮:「阿婼給阿爹請安。」
「唔。」沈岳山輕輕應了一聲,「可用了夕食?」
「阿姐給阿婼備下了夕食。」沈瓔婼小聲回答。
「既如此,天色不早,早些回府吧。」沈岳山叮囑,「你若是缺什麼,只管尋阿慶。」
沈瓔婼眼眶終究是忍不住一紅,她咬著唇,她應該順從地聽話退下,可不知為何升起一股子倔強。
沈岳山也沒有不悅,他到了主位坐下:「阿婼,你叫阿婼對麼?」
這是沈岳山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只是這一聲就讓沈瓔婼強撐的堅強破碎,眼淚忍不住就滾落下來。
「我於你而言,註定不是個好阿爹。」沈岳山輕嘆一聲,「吃穿用度,我不會剋扣你,亦不會任由人欺辱你,比之諸多世家豪族中的庶女,你應當過得還算不錯。我說這些於你,非是覺著自己對你足夠好,你應當知足。而是告知你,有些緣分,生來便無。
若是能夠看淡邁過這道坎,你自然無憂自在,一生順遂。若是邁不過,必然是粉身碎骨。
人生一世,骨肉之情,男女之情,知己之情,富貴權勢,安樂康健,總有人求而不得。既是求而不得,便莫要強求,只當緣分淺薄,前世修行不夠,放開了心胸,放過自己,便是成就。」
沈瓔婼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歇,她心裡又痛又暖,痛的是這樣好的父親,她明明這樣近,卻難以觸碰。暖的是她的父親如她想的一樣,頂天立地,威風凜凜,英雄偉岸。
他說的沒錯,她比很多貴女都要活得好活得自在,他明明白白告訴自己,他對她不會有父女之情,不會父親對女兒的疼愛,只有對她身上流著他的血的維護與供養,讓自己莫要強求。
「哎,別哭了,這世上只有你阿姐的眼淚能讓為父心焦,旁人的眼淚我看著就心煩。」沈岳山在沈瓔婼面前直言,毫不作虛。
第255章 父女之間
這是沈瓔婼與沈岳山第一次父女間的談話,她想過有一日自己站到沈岳山的面前,他會如何看待自己,是冷漠的視若無睹,還是厭惡的不屑一顧。
這些都沒有,沒有冷漠沒有厭惡,有的是語重心長,是他大概身為父親給予她第一次的教導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教導,殘酷直白卻又真實。
明明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可為何她的心卻痛得支離破碎。她不知該如何回話,只是淚如雨下,越哭越傷心,最後索性不管不顧,哭得肆無忌憚,似乎要將她一生的委屈都哭盡。
沈岳山坐在上方,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哭,不言不語,不安撫不呵斥亦不生怒。
漸漸地沈瓔婼止住了哭聲,頭暈眼花,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沈岳山對著外面的下人吩咐:「給二娘子準備盥洗之具。」
下人立刻下去準備,沈岳山不再多言,沈瓔婼在自己婢女服侍下整理好儀容,上前對著沈岳山盈盈一禮:「天色不早,阿婼告辭。」
「嗯。」沈岳山應了一聲。
沈瓔婼深深貪戀地看了沈岳山一眼,就轉身離去。
沈岳山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漸漸落下的夜幕之中,獨自在屋子裡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向沈羲和的院子裡,就見沈羲和逗著短命,豎起手指讓守在門口的下人不許出聲,他自己扒著門探頭小心翼翼覷了覷沈羲和的臉色,發現她沒有半點不樂,才鬆了口氣。
「王爺?」端了茶水過來的紫玉,看到沈岳山喚了一聲。
這一聲讓沈羲和抬起頭,就看到立時站直,假裝整理衣襟的沈岳山,她忍不住唇邊多了一絲笑意:「紫玉,把茶水給阿爹。」
沈岳山臉上一喜,看了看沈羲和,指著自己:「特意為我備下?」
「醒酒茶。」沈羲和道。
沈岳山面色一僵:「我千杯不醉,我不喝!」
他需要喝這種東西!
「不喝?」沈羲和拖長了音問。
沈岳山硬氣回道:「不喝!」
「碧玉,把步世子送我的郫筒酒都送到西北給阿兄,明兒一早送走。」沈羲和揚聲吩咐。
碧玉跑進來,還沒有來得及行禮,就被沈岳山一聲高喝阻攔:「不許!」
說完大步走向沈羲和:「你就是待你阿兄比阿爹更親!」
「阿兄對我言聽計從,我讓他吃什麼他就吃,莫說拒絕,便是問都不多問一聲。」沈羲和輕哼一聲。
沈岳山瞪大了眼:「我是阿爹,我是長輩,怎能一樣?」
沈羲和聞言逼視他:「阿爹的意思是,您是長輩,就不應該聽我之言,有損你長輩威嚴。」
說著,沈羲和就站起身,端端正正給沈岳山行了個禮:「阿爹見諒,是兒方才冒犯,日後定會將長幼尊卑銘記於心,再不逾矩……」
「別別別,我失言失言,我方才吃酒吃多了,有些醉意,呦呦莫要放在心上。」沈岳山哪裡受得了女兒這樣,一想到以後朝暮請安,一舉一動按照規矩來,他不得氣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