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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一劍,頂天立地,剎那間破開雲霧,窺見天光。
仲平直素來在朝堂寡言少語,從不與人往來,做個本本分分的孤臣,數十載安安穩穩,到如今外面風起雲湧,也無人拉弄或者暗害他。
他自問把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卻發現他也有被蒙蔽之時,此刻的皇太子,威嚴,鋒芒,強盛,是他從未見過,也未曾意料到的模樣。
仲平直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沈羲和,卻觸及到了太子殿下投來的沉沉目光。
仲平直下意識背脊一涼,忙收回目光躬身道:「臣領命,定不負殿下之信!」
「外祖父,口糧不用剋扣,五日之內,必有糧食入城。」既然蕭華雍都露出真面目了,沈羲和也用不著藏著掖著。
沈羲和的話又讓仲平直一驚,就連陶專憲都震撼不已。
他們雖然一心盯著水利,卻也知道景王對糧食苦惱不已,因著要疏通渠道,他們也大致把縣城路線了解過,更清楚現在根本無路可以承載大量糧食入城,沒有想到沈羲和與蕭華雍竟然有法子!
心中忍不住激動,正如蕭華雍信任他們引流入海,他們也信任蕭華雍能夠言出必行,那麼糧食一定有!
有了糧食供應,後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他們一定能夠度過這個難關,二人一掃臉上的愁雲,仿佛透過了傾盆大雨,看到了陽光明媚的遠方。
「你為何要讓仲公看清你?」到了給他們安排的住所,屋子裡只有他們二人,沈羲和忍不住問。
蕭華雍在屋子裡生火,驅散屋內的潮濕氣息,他坐在那裡,垂首添加著炭火,火光將他略有些蒼白的臉頰映照出紅潤的血色。
對於沈羲和的疑問,蕭華雍沉默了片刻後道:「我不確定此事是否會順利。」
蕭華雍自然是信任陶專憲和仲平直,然而這件事情牽扯太大,連陛下都擔不起失敗之責,沈羲和如何能夠承擔得起?
他自是不能如同往日,讓沈羲和出面,這事兒非得由他出頭不可。
沈羲和心口一顫,其實她猜到了,他就是要護著她。
「北辰。」沈羲和走到他身旁,在他身側的長圓木充作的凳子挨著他坐下,「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事若你判斷有誤,釀成不可逆轉之禍,你以為我能置身事外?」
他偏過頭,眸光深沉,語氣篤定:「我能讓你置身事外。」
一旦有意外,他以死謝罪,沈羲和有運來糧食之功,陛下也好,登州百姓也罷,無人能夠追究她頭上。
讀懂了他的解決之策,沈羲和氣急,惱怒之下口不擇言:「你最好提前再為我選好二婚之夫!」
既然都想到了後果,也決定了孤注一擲,不牽連她,那就一步到位將她的未來也計劃進去,早點給她準備好後路。
第650章 沒人比太子更會裝病
蕭華雍面色黑沉,幽深的瞳孔像看不到盡頭的深淵,似有什麼能毀天滅地之物在翻湧。
沈羲和由來不是個會懼怕之人,她冷著臉與他四目相對,寸步不讓。
兩人僵持了片刻,蕭華雍終究是敗下陣,低聲解釋:「我只是以防萬一,眼下登州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水患不除,登州數十萬百姓不知要犧牲多少,便是僥倖能夠躲過一劫,也是一無所有。」
「水患要除,外祖父與仲公的法子我亦贊同,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我是不贊同你出面行此事。」沈羲和盯著他,「一旦你出面,我們先前所作所為,都付諸東流。」
她費了那麼多心思,才讓所有人都以為蕭華雍是她手中的傀儡,一切與東宮有關的計謀,都是出自於她,將蕭華雍掩藏在身後,令任何都不去過多過深的猜疑他。
這一次,他要是強勢出頭,就全盤暴露。
「非我要強出頭,亦非存心擾亂你的計劃,而是此事唯有我才能擔得起責任。」蕭華雍溫聲細語解釋。
這不是尋常的事情,沈羲和太子妃的名頭根本參與不進來,這件事情要傳到陛下的耳里,陛下一定會駁回,他會按壓住來個先斬後奏,可茲事體大,一旦他下令征人挖渠掘道,他的用意自然是瞞不住。
蕭長彥與蕭長卿都在登州,等州刺史又是蕭長旻未來的姻親,這消息便是他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隱瞞住朝廷和陛下,屆時陛下會痛斥會極力阻止。
想要讓百姓信服,想要在帝王的施壓下,調動登州的官衙甚至派遣過來隨時待命的軍衛,只有他這個皇太子才有足夠的分量,他若不抗住陛下的質疑,這些人便是信了此法,也不敢輕舉妄動,挖掘渠道引流,不是一兩人能夠完成,需要成千上萬人同心協力。
調動不了人,就只能等到水患襲來,不啻於坐以待斃。
「我都明白。」沈羲和按住他的手腕,幽亮的盈眸堅定地凝視著他,「你若信我,此事之後盡數交於我,我保證我能對上陛下的施壓,亦能藏住你。或許……此事作罷,我才是東宮真正的主人這事兒,能更讓景王與陛下信服。」
蕭華雍張了張嘴,最終只余唇畔那一絲無可奈何的嘆息。
他此刻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朝一日被一個人這樣密不透風的護著,那種滋味,沒有經歷過之人是無法明白其中的心潮湧動,宛如涓涓細流溫溫熱熱包裹著一顆心,讓它仿若飄在清澗上的花瓣,舒適而又自在。